谢怜心中一酸,强忍下去,道:“小朋友, 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道:“我叫谷子。”

谢怜将所有骨灰都收齐了,包在衣服内叠好, 重?新放回棺材, 合上棺椁,这才缓缓地道:“谷子,那边的不是你爹,是另外一个人?,他被鬼附身了。现在是个坏人。”

小孩子却不能理解他的话, 迷惑地道:“另外一个人??不是啊, 我认得的, 那就是我爹啊。”

戚容赞许道:“不错不错,划得来,捡了个便宜儿子!哈哈哈……嗷!”却是谢怜一脚踢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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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子尚且年幼,一直与?父亲相依为命, 对戚容俯身的这具身体?极为依赖,怎么也不会肯离开的,谢怜一时又想不到?该怎么安置他, 于是背了芳心剑,对着两具棺椁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左手提着戚容, 右手抱着谷子,离开了太苍山,风驰电掣地往菩荠村赶。

……

他对别人?一贯温和,对戚容却是格外冷酷。戚容气个半死,骂骂咧咧不休,谢怜只当什么都没听到?。他发?现怎么翻也找不到?装着半月的那个坛子,心道:“莫非风师已经来过,把她取走了?”

听着听着,他忽然又隐隐觉出一丝不对劲。

当真奇怪。戚容分明就怕花城怕的要死,却为什么还敢不断啰嗦刺激他,简直就像……简直就像是在刻意拼命吸引他的注意力一样!

想到?这里,谢怜来了个突然袭击,冷不丁一瞟戚容,果然见他目光一闪,鬼鬼祟祟。一种莫名的直觉驱使谢怜向上望去。一抬头,只见本来就不算高的梁顶上,一个黑衣人?背部?紧贴天花,伏在上面,犹如一只巨大的蝙蝠。

谢怜反手就是一记芳心剑投上去。那人?背贴在梁上,为闪避这一剑,猛一转身,掉了下来。

谷子吓得包子都掉了,哇哇大叫。戚容刚要喊就被若邪封了口,拖到?角落去捆好了。谢怜原先还以?为这是戚容埋伏的帮手,然而?快速交了几下手,只觉这人?出手又快又狠,莫名熟悉。他可以?负责任地断定以?戚容这个德行,绝没有能力驾驭如此身手的属下,又见那人?另一只手抱着什么,定睛一看,竟是一只黑漆漆的坛子。而?那坛子,正是装着半月的那一只!

风师居然还没把半月带走?谢怜瞬间想起这人?是谁了,脱口道:“小裴!”

原来裴宿来偷半月,谁知?却刚好被回来的谢怜撞上,只好躲上屋梁,戚容因为被若邪绫缚了,躺于地面,一眼就看到?了藏在上方的裴宿,他不知?这人?是谁,只以?为是要对谢怜不利的,那就是对他有利。他生怕谢怜发?现有人?埋伏在上面,故意不断出声干扰,怎料还是被谢怜觉察了。谢怜带着两个咒枷,裴宿则被流放,两人?都没法力,那么就只能硬拼身手。谢怜这八百年可都是干拼身手拼过来的,裴宿哪里扛得住,十几招后?谢怜便拿下了他,道:“坛子还来!”

本来他只是随口一喊,谁知?,裴宿居然当真把那咸菜坛子丢还给他了。谢怜一愣,心想怎么让还就还了这小裴将军还真是干脆,一般不是要宁死不屈拉拉扯扯许久的吗。却听裴宿丢出坛子的同时低声喊道:“快走!”

听这语气,竟是当真着急。那坛子在空中还未落下,谢怜正要伸手去接,它却忽然轨道突兀地一转,向窗外飞去。下一刻,几人?便听一个男子的声音远远地道:“你真是教我失望。”

裴宿勃然色变,道:“……将军!”

谢怜和他冲出菩荠观去。果然,那远远站在一座屋子上的男子,便是裴茗。他没穿甲,一身常服,身量甚长,神若朝阳,极为潇洒。那坛子悠悠飞到?裴茗身侧浮着不动了,他则扶着腰间佩剑,对下面的裴宿道:“男子汉大丈夫,大局为重?,事业为先。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如今是怎么回事,为了一个小姑娘乱来一气?你当自己是个毛头小子不成?”

裴宿低头不语。裴茗又道:“两百年就能到?这个位置,你当很容易吗?我路都给你铺好了,下去容易,上来可不容易了!”

所谓高处不胜寒。这但?凡天神下凡,一般都是喜欢挑高处站的,越高越利于俯瞰下方众生。谢怜以?前?就有这臭毛病,当然,他摔了一次之后?现在一站到?高处就觉得腿隐隐作痛,毛病治好了。然而?,整个菩荠村最高的建筑,就是村长家,而?村长家也就是个朴实的小瓦房,所以?裴将军站在这里,可谓是十分屈就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谢怜一看这情形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上次,裴茗意图拉半月给裴宿顶罪,给他顶回去了,虽然碍于君吾,裴茗表面上像是放弃了,然而?并?未放弃。而?这次谢怜被翻出鎏金宴等破事,自身难保,风评必然大跌,裴将军大概便觉是时候旧事重?提了,故寻了裴宿,要带着他和半月一起再?去一趟上天庭,想办法翻案,真可谓是百折不饶。然而?,裴宿却似乎不太积极,他叹了口气,道:“将军,这事还是……罢了吧。”

“你……!”

裴茗一脸无语问苍天,恨铁不成钢。也是恼得烦了才会不顾谢怜也在面前?就这般斥责裴宿,半晌,他突然道:“我倒要看看是怎样的奇女子,让我一番栽培付诸东流。”说完伸手,似乎想把坛子摔碎。这种开坛的办法,本来是没问题的,有问题的是半月伤不知?养好了没,万一没养好就摔碎,那就惨了,谢怜脸色一变,飞身欲扑,道:“别摔!”

谁知?,裴茗手还没挨到?,那坛子却“砰”的一声巨响,自行炸开了。

刹那,漫天都是令人?崩溃的咸菜味道。

离坛子最近的裴茗不幸挂了一身的咸菜,整个人?都在咸风菜雨中惊呆了。随即,一个清亮的女子声音在半空中道:“裴将军真是好光明磊落!”

一个白衣人?从一只小小的坛子里翻了出来,原先只有拳头那么一点大,翻了几圈越翻越大,谢怜定睛一看,道:“风师大人?!”

藏在咸菜坛子里的,居然不是半月,而?是师青玄。她躲在坛子里冷不防炸了裴茗一身的咸菜,自己却依旧白衣飘飘,不染纤尘,安然落地,一甩拂尘,道:“幸好幸好,幸好我早一步把这小姑娘送到?别人?哪儿去了,不然,怕是要逃不了裴将军的长臂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茗一贯自诩风流,不管做的是什么事,风度是一定要有的,此时却落得一身腌菜之气,就算是对着女形的师青玄,再?好的风度也要郁闷了:“青玄,你何至于这么跟我作对?”

若换了个人?,他估计早就下手痛殴一顿了,可惜一想到?师清玄的哥哥何等来头,只能拨干净了咸菜,理了理头发?,切齿一阵,摇头道:“……你啊你,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你把那小姑娘送到?哪儿去了,否则,我定然亲自上门去拜访。”

他这话无异是在说,谁收留半月谁就是在和他作对,他一定会去找麻烦。师青玄却拍手道:“好说好说,送到?哪儿了告诉你也无妨,只怕你不敢拜访。听好了那小姑娘现在在雨龙山雨师洞府,雨师大人?座下!你敢去吗?”

闻言,裴茗脸色微微一变,竟是不似方才那般有底气了。他敛了颜色,忽然严肃起来,对风师道:“青玄,你现在是尚且年轻,这才凡事喜好打?抱不平。只盼你来日大了回想起如今做派,不要后?悔才是!”

说完,便跃下屋顶,身形顿消,竟是就这样匆匆走了。谢怜微觉愕然,总觉得他话里有话,问道:“风师大人?,他最后?那句……?”

师青玄却满不在乎地道:“虚张声势罢了。”

裴宿望着裴茗的背影消失,这才过来对二人?施礼,道:“风师大人?,太子殿下。”

师青玄拍拍他肩膀,道:“小裴啊,这次你知?道先来阻止你家将军,还算厚道。在下面好好改过自新,有机会我会在上天庭给你说说好话的,放心吧!”

裴宿无语片刻,道:“多谢大人?了。不过,我一直觉得,您是不是有点误会,其实裴将军他平日不是这样的,只是因为前?事,过于担心我了。还有,您也知?道,雨师大人?……”

最终,似乎还是觉得自己多说了,摇了摇头,拱手道:“告辞。”

█卷三删减片段:荒山岭大闹黑心店。

连载版谢怜带着变小的花城逃出菩荠村后?遇到?了开黑店的戚容。

新版风信剑兰相认挪至卷五,有少量重?叠内容。

虽然此人?身穿女装,眉目温雅,但?凭良心说,这张脸怎么看都比较像男子。几个伙计登时哑了,半晌,还是老老实实叫回了一开始的称呼:“这位客官,里边请。”

谢怜含笑点头。现在的他,穿任何衣服都已经非常熟练了,一点心理或生理上的不适感都没有,携了花城,迈入极低的门槛,在大堂角落拣了个位置坐下。客栈内除了几个伙计,空无一人?,他们一到?,所有伙计又立即把大门关上,都围了过来,堆满笑容,反倒是这些笑容,令谢怜略感不适。

他接过菜牌,道:“荒郊野外,能找到?一家客栈,真是不容易。”

伙计也道:“可不是吗?荒郊野外,好不容易能有客人?,也不容易呀!”

不知?为何,虽然他们都在笑,但?那笑容仿佛是被画上去的一般,甚为虚假。谢怜不动声色,翻了翻菜牌子,点了几个菜,伙计们这才嘻嘻哈哈地下去厨房叫人?做了。

花城把玩儿着筷子,道:“哥哥,进?了妖魔鬼怪开的黑店。”

谢怜道:“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