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怜却叹了口气,道?:“三郎,你这样真不应该。”

他语气很严肃,花城微微一愣。

谢怜道?:“虽然不知你所说?的‘失控’会?是?什么样的,可你从来没伤过?我。我都相?信你,难道?你还不相?信你自己?”

他跳下秋千,转身?凝眉道?:“退一万步,就算你连你自己也不信,你总该信我,就算出了什么意外变故,我也应付得来。我知道?你不怕锦衣仙,可这跟让你一个?人担它的攻击,是?两码事。我绝对不同意,所以”

谢怜宣布道?:“我们马上出发,去锦衣仙的心境,找寻他的怨念源头。现在,立刻!”

他这几句,完全是?不假思索说?的,可刚说?完就惊觉,怎么这样大的气势,竟像是?昔年作?为太?子殿下时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

谢怜一下子就软了,根本不敢看人,眺望远方道?:“呃……那我们,走吗?三郎?”

好一阵,才听?身?后花城道?:“好的哥哥,我们这就走。”

他分明语音带笑,谢怜知道?他在给自己台阶下,更不好意思,脸都要红了。

两人并肩踩着落枫走了一阵,为了让花城快忘掉方才那个?发号施令的自己,谢怜努力?没话找话:“还有?多远啊?”

花城道?:“不远了。”

走了几步,谢怜又自言自语道?:“说?起来,那时刚拿到锦衣仙就被天眼开他们找上门,又撞上铜炉开山等一大堆事,我一直没来得及查灵文当初是?为什么要制作?锦衣仙?”

花城道?:“问我就好了。”

谢怜道?:“这等上天庭陈年逸事你也知道??”

竟不是?他的错觉,对上天庭各大神官的黑白历史,花城是?真的都有?一手狠料。他一点头,果真告诉了谢怜。

原来,在灵文成为上天庭第一文神之前,坐稳这个?位置的,是?另一位文神,人称“敬文真君”。

敬文真君出身?须黎国,比灵文资历老了大几百年,根基深厚。有?一年,须黎国拜文神祭祀,祭祀过?程中?有?一小小赛事,年轻学?子以须黎国为文题作?一文章,不署名,贴到国内最大的文神庙中?在当时就是?敬文殿了。由众人评定选出最优一篇为魁首。

当时,恰逢敬文真君下凡游玩,一时心血来潮,化了个?书生的形参了这桩赛事,一挥而就,写了洋洋洒洒一华章歌颂须黎之国威,自信一定能在众多文章里脱颖而出。试想,如果该文夺魁,再?揭露高居榜首者便是?敬文真君自己的分身?,岂不又是?流传后世的美谈一桩?

想法很好,原本是?很美满的。谁知,出了一个?非常尴尬的意外。

祭典结束后,榜首揭晓,夺魁者不是?敬文的《须黎赋》,而是?一篇策论,叫做《不须黎》。

谢怜问道?:“那篇《不须黎》三郎看过?么?”

花城道?:“找来看过?。哥哥要是?想看,改日给你默出个?大致来。”

谢怜忙道?:“那倒是?不必。不过?,能击败当时已经飞升的敬文真君,想必是?写的很好了。”

花城评价道?:“写的不错,但也没多神。只是?当时须黎国国内形势不妙,国众怨怼颇多,见了这样一篇东西?,刚好合了口味。加上《须黎赋》那种文章泛滥成灾,早看腻了,两相?对比,《不须黎》自然胜出。”

谢怜微微点头,道?:“文无第一。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大家口味不同罢了。”

花城道?:“不错。一开始,敬文也是?这么想的。”

须黎国众到处寻找那《不须黎》是?谁人所作?,当然无人认领。谁敢认这种东西??有?人贪名冒认,也很容易就露馅了。不久,因为被官兵注意到,祭典便撤下了那篇榜首。

对这场赛事,敬文真君虽不大痛快,嗤之以鼻,但过?了几个?月也忘记了。坏就坏在,几个?月后,一个?惊人的消息在上天庭的文神们之间流传开来

须黎国文神祭典上以《不须黎》夺魁的那人到底还是?给查出来了,眼下已被抓进牢里关着了。而这个?人,居然是?个?街边卖鞋的年轻女子!

这还得了!

谢怜道?:“卖鞋的?”

花城道?:“是?的。南宫杰以前在人间就是?干这个?的。”

难怪以往听?过?有?人背地里喊灵文殿“破鞋殿”,不止一两次,但谢怜并不认为应该对这种东西?刨根问底,所以并不知出处。

本来,无论如何也没人会?把?《不须黎》和一个?卖鞋女郎联系到一起的,但那年轻女子偶尔也帮人抄书写信代写情?诗什么的赚点运笔费,某日,被主顾发现字迹和那榜首文的极为相?似,报了上去,这才被抓住。

得知此事后,敬文真君提笔一挥,立即便把?这名叫做南宫杰的年轻女子点了上来。

要知道?,当时的女神官原本便少,不是?没有?,但多半是?掌花花草草、刺绣手工、歌舞才艺什么的。即便是?点将,大家也都不愿意点女子做下级神官。女文神更是?罕见。文神殿中?的女子,清一色的都是?美貌少女,而且并不是?掌文的,多为砚墨铺纸的软玉温香,算不上神官,最多只能算赏玩之物。

敬文真君此举,在众文神中?博得一片惜才美名,人人都道?这小小女子运气实在太?好,遇到了敬文真君这样慧眼识才的贵人,不但逃离了牢狱之灾,而且还攀上枝头变凤凰,俨然一段佳话。

可惜,事实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虽然敬文真君对外表现得似乎十分器重灵文,却从未让她做过?什么文神该做的事,只是?几十年如一日让她在殿里给每个?人端茶送水擦文案、徒步几百里去取一份诗稿、逢年过?节马不停蹄给其他神官送礼,还经常让她在自己殿内整理早已报废的陈年卷宗整理到深夜。

这导致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发生:原先灵文身?为凡人尚有?空闲读书写字,哪怕是?囚于囹圄,起码也能面?壁静思,反倒是?被点将后飞了天,却整日没有?一刻不在当牛做马、跪地打杂。

谢怜想了想,的确如此,他第一次飞升时灵文还在下天庭,每次见到灵文她永远都在打杂。就是?因为她打杂特别多,而且打得异常稳妥,谢怜这才记得有?这么个?人的。

他道?:“这位敬文真君,其实是?想这样拖死灵文吧。”

终日庸庸碌碌,却忙都是?琐碎杂事,不能有?任何裨益。再?一想,心中?发寒,道?:“还有?让灵文整理废弃卷宗整理到深夜,这简直可说?是?歹毒了。许多人只要一听?‘女神官’‘深夜’云云就会?联想不堪,传言苟且,但这种传言对男神官影响却不大……这是?要毁尽灵文前路啊。”

花城道?:“不错。他心里想什么,哥哥你那位同僚那么精明,自然也一清二楚。”

只是?,上下天庭等级森严,从属敬文殿之下,灵文苦无还手之力?,故一开始取的是?一个?“忍”字诀,维持表面?的上恭下敬,倒也勉强稳住了。

岂料,有?一人粗暴至极地撕破了这平稳的假象。

谢怜奇道?:“粗暴?谁啊?”他第一反应是?权一真,可这年月也对不上。好在花城马上便解惑了,道?:“上天庭行事最粗暴的,除那水横天还能有?谁。”

上天庭的文神风气,遇上点事或节日便要开一场什么文会?诗会?什么的互相?吹捧或吹捧上级。某日,也是?一场这样的文会?,敬文拿出了一篇文章《神武赋》。

此文一出,众文神惊为天人,一时在上天庭风靡流传,敬文颇为得意。

谁知,这文章被师无渡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