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怜道:“地?师大人,请回?答。”
这一次,明仪却没有那么快回?答了。
多次和白话仙人打交道后,谢怜在它们身上发现的那个奇妙规律就是?:白话仙人一旦开口,三句话内,一定至少会有一句在撒谎。
这个特性,就好比一个人再怎么身强体健也得喝水,不会随着能力的高低而改变。
千里缩地?阵是?明仪画的,门也是?走在最后的明仪关的,他最有机会动手脚,谢怜第一个怀疑的自然就是?他。只是?他考虑到当时的师青玄心神不宁,只能先安慰着,避免白话真仙从他身上吸食更多负面情绪化为法力源泉。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所?以他才想?让花城配合他套明仪的话,看看地?师是?不是?假货。花城则提出,他们两个和明仪不熟,套话不自然,容易让他起戒心,不如假借游戏之名让明仪多说几句,看是?否能在不被?风师和地?师觉察的情况下探出虚实。
然而,明仪说话极少,游戏气?氛再热烈也惜字如金,一开口大多模棱两可,根本无法判断他有没有撒谎。最后,谢怜只好使出大招,借花城的本事暗中操控骰子的点数,让明仪输掉,再突然抛出三个问题,逼他当场回?答。
因为是?在游戏中,师青玄一时半会儿还反应不过来,仍会以为他们在开玩笑,因此不会被?那白话真仙趁虚而入吸食恐惧。而明仪只要回?答不对,谢怜便会立刻将?他制住。
已?知白话仙人三句话内至少有一句是?假话,现在谢怜问了两个问题,明仪的两句回?答都是?真话。那么,如果明仪是?白话真仙假扮的,这最后一个问题,他就一定会答假话!
谢怜与明仪平静地?对视着。良久,明仪终于开口了。
他用?和前两句没有任何区别的语气?答道:“五师之一,水师无渡之弟,风师青玄。”
师青玄摇头道:“唉,你干什?么不说‘我最好的朋友’?”
明仪看他:“那是?谁?”
谢怜暗暗吐出一口气?。
白话真仙虽然称“仙”,但毕竟不是?真正的“仙”。只要它还属于妖精鬼怪一类,就无法摆脱这种族群的特性。三句已?足,三句无疑都是?真话,看来,明仪没问题了。除非师无渡和师青玄不是?亲生兄弟。
谁知,他一口气?还没松到底,明仪突然出手,直取他咽喉!
谢怜和花城同时去截他那只手,三只手如三道闪电,炫得师青玄一跃而起,道:“明兄!你干什?么?”
明仪紧盯着谢怜,沉声道:“你问过了三个问题,而上一轮,我只问了一个问题。”
谢怜微笑道:“地?师大人,你仔细回?忆一下规则,我又没说过一轮只能问一个问题呀。”
明仪道:“那好。我现在补问。你是?谁?”
谢怜道:“这个问题,方才你自己?不是?已?经答过了吗?”
他们看明仪可疑,明仪看他们也同样可疑。明仪道:“也许我答错了。否则便请太子殿下说明一下,为何突然要设计这游戏,为何要问这三个古怪的问题。鬼王阁下纵运之法了得,用?在这种玩乐上,未免大材小用?。”
花城微笑着把他那只手扭向另一个方向,道:“我、乐、意。我爱怎么用?怎么用?。”
从明仪突然出手后,他们便是?开口说话,没在通灵阵里传音了,师青玄不知道他们在争论什?么,却也不敢贸然把耳塞取下来,只好道:“停停停,我命令你们,即刻停手,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否则……否则就加我一个!”说着他也展开了风师扇。明仪一把推开他道:“让开少添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正在此时,蓦地?一阵阴风吹过,四人围着的那堆篝火被?这阵阴风带得忽高忽低,火影凌乱,映得破庙供台上那一男一女两尊神像的脸也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明仪又一把将?师青玄抓起来,警惕地?道:“有东西?来了。”
师青玄刚被?他推得大头朝下倒地?不起,现在又被?他抓起来,眼冒金星地?道:“明兄你他妈对我善良点行不行?!”
明仪道:“没空!”
谢怜一直在留神那两尊神像,忽然道:“眼睛!”
四人回?头望去,只见那两尊微笑的风水神官像脸上赫然挂着四道血痕。竟是?从泥塑的神像眼睛里流下了血泪。
开光作法、受过香火参拜的神像,对妖魔鬼怪是?有一定的震慑之力的,一般不能被?非人之物损毁或污化。那白话真仙果然道行了得,师青玄还在这儿呢,它就让风师像当着风师本尊流血泪!那血泪越流越多,落到地?上汇成一个扭曲复杂的形状,师青玄纳闷道:“它这是?……在画图?什?么图?看不懂啊?”
谢怜猛地?惊醒,喝道:“别看!这不是?图,这是?一个倒过来的字!它就是?写给你看的!”
明仪一掌劈出,“轰”的一声,把那地?上血迹连带两尊神像都轰了个稀巴烂。师青玄目瞪口呆:“明兄!你……你你你,你不要让我哥知道,不然他饶不了你!”
损毁神像是?对那位神官极大的不敬。今日明仪先劈匾额再劈像,无异于上门踢馆把人家?招牌砸了还啪啪送人家?两记老大耳刮子,给知道了定不能善罢甘休。这时,谢怜无意间一回?头,忽见一旁白天?他们打烂后规规矩矩放到一边的匾额上的字样不对。那匾额分明是?蓝底正金字,写的是?“风水殿”,眼下却变成了血红血红的扭曲大字,依稀是?个“死”的半边。
他眼疾手快地?捂住师青玄的眼睛,在通灵阵里喝道:“闭眼!”
师青玄道:“又怎么了?!”
谢怜道:“没怎么,就是?你们庙牌匾上面的字样也变了。那东西?知道你现在听不见了,改用?写的了。”
师青玄道:“死了!那我现在听也不能听看也不能看,岂不是?又聋又瞎?!”
谢怜放开了手,道:“没事冷静,有我们呢。”
明仪抓住师青玄的后领把他拖到一边。师青玄闭着眼双手合十道:“真是?让人安心啊!”
话音刚落,破庙外突然传来阵阵嘈杂,谢怜眼睛一花,下一刻,一大群人嗷嗷鬼叫着,如同漆黑的潮水涌了进来。
这群人真是?千奇百怪,奇形怪状。被?砍了头的,被?吊死的、肚子被?剖开的……五花八门。师青玄虽听不见也看不见,却直觉四周脚步杂乱,混乱还被?人搡了几把,在通灵阵内愕然道:“怎么回?事?什?么东西?来了??怎么突然这么多人???”
谢怜道:“没什?么大不了,是?血社火夜游行,我们赶紧离开便是?。”
有些地?方的血社火除了白日的游行,晚上还有余兴节目。许多人会模仿着画了血社火里的阴妆,趁晚上出来乱窜吓人,恐怕眼下他们四人就是?刚好撞上这一波夜游了。
这群普通百姓化的阴妆固然没有白日里正统的游行者们精致逼真,但胜在人多壮观,目不暇接,而且天?黑视物不清,也甚为骇人。所?以,有这样余兴传统的镇子,到了表演血社火的当天?晚上,本地?人都会紧闭家?门不出去。这些在外面乱晃的夜游者好容易见到破庙里有人,兴奋得一下子冲进来五十多个。四人瞬间被?淹没在群魔乱舞潮中,谢怜频频回?头,只看得见花城还在身边,永远离他不超过两步距离,而另外两人却被?冲到七八步外去了。明仪道:“都出去!”
这些夜游者有的是?纯粹闹着好玩儿,有的则是?泼皮无赖,专门找那些远道而来看血社火的外地?旅客榨点小钱,拦着他们不放,纠缠起哄道:“咱们装扮这么费心,好玩儿就赏点呗!”“哥几个也不容易,一年就这么一次!”“不打赏点,当心鬼老爷来找!”
花城原本袖手旁观,听了哈哈笑了一声,道:“我倒是?想?看看,有什?么鬼敢来找我?”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时,谢怜忽见人群边缘有个面色惨白的吊颈鬼,正诡笑着把一个麻绳圈子往一个人脖子上套。虽然四周闹哄哄的,每个人都鲜血淋漓、鼻歪眼斜,并不断佯作你杀我、我杀你、你死了、我死了,时不时就有人怪叫着倒下,但谢怜本能地?觉得那“人”不对劲,一扬手,一道符打在那吊颈鬼脸上。
果然,那吊颈鬼一声惨叫,化作一溜黑烟,钻进了地?缝里。谢怜看得清楚,在通灵阵中道:“小心!有东西?在浑水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