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容:“什么叫‘哦’?!”

谢怜头也不回,又塞了一个包子进他嘴里, 淡然道:“第一, 从来只有?你找我哭的份。第二,请你不要把话?说?得这般难听,我们没有?勾勾搭搭。‘哦’就是你的话能信才是有?鬼了。我选择相信花城主,我决定在每一件事上都相信他。”

戚容气个半死,一阵大骂, 仿佛上天入地就没有一个他不想咒死的。要不是亲耳听到, 谢怜简直不能?想象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多怨气。他骂君吾假正经, 裴茗烂种马,小裴抱大腿,灵文死婊子,郎千秋贱种, 权一真?白痴,水师暴发户,风师贱女人他大概并不知道师青玄其实是男人。总而言之上天庭上梁不正下梁歪, 三?毒瘤狼狈为奸,没一个好东西。鬼界也好不到哪里去, 重点中的重点是痛骂狗花城和那位低调的黑水沉舟竟然敢看不起他,不就是区区两个绝,绝很了不起吗?!总有?一天要让他们对自?己下跪。因为太不切实际了导致本该生气的谢怜残忍的只觉得好笑,最后决定当?什么都没听到就好。

几?日后,上天庭终于传来了消息。

灵文殿通知谢怜:不日便是仙京一年一度的中秋宴,诚邀太?子殿下于八月十五佳节当?夜赴宴同乐。

每年中秋佳节,诸天仙神必设中秋宴庆祝,俯瞰人间百户欢态以为乐。除此之外?,宴会上还有?一项十分重要的“游戏”,可?以说?,是中秋宴的压轴戏了“斗灯”。

一盏祈福明灯,非寻常人可?供。中秋宴百神斗灯,斗的就是中秋佳节当?天,每位神官各自?的主观之中,能?收到多?少盏信徒们供奉的祈福明灯。

虽说?大家口上都说?着“不过是游戏罢了”“我就是玩玩而已,一点都不在意?”,实际上,大都是暗中卯着劲儿,盼望着今年信徒们给自?己争一口气。如果说?真?有?哪位不争的,那就只有?君吾了,因为每一年斗灯都是神武殿完胜,并?且一年比一年高,所以,他才是真?正把这个游戏当?做游戏的神官。至于其余神官,不争第一,只争第二,形势也是无比激烈了。

仙乐宫香火最盛之时?,中秋宴上也是风头无两,和神武殿一齐遥遥领先,只是如今大概就会很难看了。谢怜根本猜都不用猜就知道今年会有?多?少盏祈福灯了肯定一盏都没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难看最好也去一趟。他又不是雨师那样已经做了几?百年的隐修派,也不像地师那样是因为有?秘密要务在身,更不像水师那般就是要为所欲为你能?奈我何。若总成为特例,想不出?席什么就不出?席什么,长此以往旁人未免要议论,就算他自?己不在乎,但君吾不好做。所以,他给的回复是:“好,届时?我一定到场。”

几?日间,谢怜怎么试验都无法让戚容离开这具肉身,戚容愈发得意?。幸好有?个谷子一直不嫌弃地给他“爹”喂饭,不然谢怜真?是不想往这张嘴里塞任何东西。中秋当?日,谢怜在菩荠观外?设了个阵,反锁了门,留下若邪捆好戚容,到仙京去报到了。

诗云“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这里的白玉京,说?的便是仙京了。中秋佳节,仙京一派全新气象,那宴席设在露天月前,瑞气祥云,花如吹雪。人间赏月,拇指食指捏个圈儿,月亮最多?刚好框在这个圈儿里。但在仙京赏月,那圆月仿佛一张立在不远处的巨大白玉幕,一面行宴酣之乐,一面赏月观夜,实是人间无法见到的美景。除此之外?,大街附近多?了许多?青铜卫兵,想是花城闯上来一次后,加强了警戒。

宴席之首自?然是君吾不用说?。但其余人怎么坐,学问就大了,次序和位置都有?讲究,坐高了自?然万万不可?,坐低了神官本人也不愿意?。谢怜对此倒是无所谓,不过,今年中秋宴规定了得正装出?席,也就是说?,最好你在人间的神像穿成什么样子,赴宴当?天你就穿成什么样子。谢怜现在压根没有?神像,所以还是一身白道袍背了个斗笠。不免寒酸,但确实是没有?更好的衣服了。如此装束也挺引人注目的,所以他觉得还是坐隐蔽点好。

谁知,他本已随便找个角落坐下了,一抬头,却?见风信走过来。两人都向对方微一点头,算是招呼过了。风信问道:“你干什么坐这里?”

谢怜以为自?己坐错了,站起身来道:“我以为坐哪里都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风信正要开口,谢怜却?远远地看见师青玄在前方冲他招手。师青玄此时?乃是女相,风信回头一看,如见妖魔大惊失色,赶紧走了。师青玄又唤道:“太?子殿下,这儿!”

风师乃是上天庭的大红人,坐的位置自?然绝好,离君吾很近。这一招一唤,许多?神官都望了过来。君吾也看见了谢怜,对他微微点头,谢怜只得过去。一路上果然没看到郎千秋,据说?他早早便推了中秋宴。师青玄按着谢怜坐下,二人附近坐的就是明仪,正闷头把玩一只玉杯,那执杯的手竟然比玉杯还要白。谢怜道:“地师大人,别来无恙。”

明仪头一点,似乎不大想说?话?。师青玄却?跟他截然相反,谁都认识,跟前后左右甚至十万八千里外?的也能?说?两句,谢怜十分佩服他居然能?记住这么多?大小神官的名字。他身边坐着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高鼻深目,黑发微卷。谢怜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谢怜,两人对看了一阵,均是莫名其妙,最后以谢怜胡乱打了个招呼告终。再四下一望,风信和慕情两个人隔得无比的开,而坐在他正对面的,乃是三?位神官。

左边是位黑衣文官,眉目端朗,落落大方,说?话?间五指轻轻在桌面上有?规律地敲击,神情中一派镇定自?若,莫名眼熟,想必就是灵文法力最强的男相形态了,果然仪表堂堂;中间当?然是已经十分熟悉的裴茗;右边则是一位白衫公子,手中纸扇轻摇,扇上正面写着一个“水”,反面画着三?道水波流线,眉眼与师青玄依稀有?六分相似,只是睥睨间一派傲慢轻狂之态,瞧着斯文,眼睛里却?分明写着他谁也看不起。除了那位“水横天”,还会是谁?

谢怜心中了然:“‘三?毒瘤’。”

这时?,他见宴席前方设有?一座华丽的小楼阁,四面都以红幕帘子遮掩,问道:“那是什么?”

师青玄笑道:“哦,你有?所不知,这是上天庭里很受欢迎的一个游戏。来来,带你看看,现在已经开始了!”

话?音刚落,天外?传来几?声?闷雷。君吾望了望天,斟了一杯酒,递了下去。于是,雷声?阵阵中,宴席上众位神官开始又笑又叫地传起了那杯酒,都道:“别给我!别给我!”“往他那边递!”

只看别人玩儿,谢怜也大致弄清了规则,心道:“原来是击鼓传花。”众人相互传送君吾递下来的这杯酒,不可?洒,传给谁都可?以,但不能?反传回去。雷声?停止的时?候,酒杯在谁的手里,就拿谁来取乐子。只是不知道是要取什么乐子。

这个游戏,对谢怜而言可?谓不太?友好。你把酒杯传给了谁,就是要戏耍谁,所以一般都会递给与自?己关?系好的数人。可?他和在座大多?数神官都不熟,怎么好意?思随便戏耍旁人?最多?只能?递给风师了,但谁知道风师会不会就是传酒给他的那个人?谢怜心想最好是没人传给他,马上又觉得应该是他自?作多?情。第一轮不一会儿便结束了,那酒杯众望所归地停在了裴茗手里。看样子裴茗已经习惯了,在轰然叫好声?中把那酒一饮而尽,众神官拍手起哄道:“起!起!”

欢声?中,那华丽的楼阁,缓缓拉起了四面的帘子。只见台上站着一个高大的将军,昂首阔步,好生威风。他似乎根本没看见底下这些神官,也没看见楼阁外?奇异的天外?美景,走了几?步,开始唱词,激越高昂。

原来,酒杯传到了哪位神官手里,这楼阁就要把人间关?于这位神官的戏文搬上来,演给大家看看。由于人们深爱着胡编乱造,哪里知道他们会编出?什么样天雷滚滚的戏码,又会不会刚好被抽到,这一游戏,可?谓是十分羞耻且惊险了。但是,乐趣也就在于此。须知裴将军的戏文出?出?精彩,因为每次的女角儿都不同。有?时?是天仙,有?时?是女妖,有?时?是闺秀,女角是一个赛一个的貌美,故事是一个比一个无节操,众神官看得津津有?味,专心盼着女角上场。果然,不多?时?,台上又来了一个黑衣的小姐,声?如黄莺,二人对着唱了一阵,词曲都颇为挑逗大胆。大家越看这两人越觉得不对劲,纷纷问道:“这戏叫什么名字?”“这次裴将军勾搭的女子是谁?”

这时?,台上的“裴将军”道:“杰卿”

台下,裴茗和灵文都喷了一口酒水。

杰卿还能?是谁,灵文的本名就叫做南宫杰。众神官震惊了:怎么这二位居然有?一腿吗?!

灵文以布巾拭了拭唇角,道:“编的。”

两个当?事人虽然都有?点郁闷,不过好在脸皮都够厚,台上哎呀呀地演,台下他们就当?没看到。师无渡却?不放过他们,摇扇笑道:“这戏很精彩。你们有?什么感想。”

灵文道:“没什么感想。这戏很老了,那时?候我还没化过男相。民间传说?而已,你仔细想想,民间传说?里,但凡是个女的,有?几?个老裴没勾搭过?”

众人深以为然。裴茗道:“喂,话?不能?这么说?,民间传说?传的别的我的确差不多?都勾搭过。这个我是真?没。莫要冤枉好人。”

灵文道:“照你这么说?,民间传说?我勾搭过的男神官更多?,我还一个都没勾搭过呢,岂不是如坐针毡。”

灵文自?从被点将点上来,民间传说?一直传她是因为勾搭了某位神官才能?上来的,这也是灵文殿初期香火冷清、无人供奉的缘故之一,据说?抗议激烈之时?被骂得狗血淋头,经常有?人往她功德箱里投肚兜和月事布。可?男子神官若有?此类传闻,得的却?是风流之名,尚能?乐在其中。可?见虽然境况相似,有?男女之别,下场就大不一样了。

刚这么想,下一轮又开始了。师无渡方才还笑,这次就轮到了他。他眉头一皱,喝了酒,那帘子再次徐徐升起,还没升到最上面,里面就传来两声?长呼:

“娘子”

“郎君”

含情脉脉,一波三?折。于是,底下的谢怜亲眼看到了师无渡和师青玄活生生起了半边身子的鸡皮疙瘩。

师青玄弹起来道:“哥!快掐掉!”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师无渡立刻喝道:“放下!马上给我放下!”

第077章 如梦临我三千明灯 2

不用看也知道, 这次抽到的,肯定是水师大人和风师娘娘“夫妻”的民间传说了。爱欲和仇恨,永远是人们讲故事时的最爱。有是最好, 没有更好, 可以随便杜撰了。照理说, 各位神官自己做的事,才?是正宗的神话,但有时候看人们给他们安的, 不得不佩服这才?叫真神话。师无?渡一发话,那?帘子果然刷的掉了下来, 众神官想笑又不敢笑, 憋得辛苦,谢怜则笑问:“风师大?人,怎么原来还能叫放下帘子的吗?”

师青玄心有余悸,道:“可以的,小意思, 捐十万功德就行了!”

“……”

在谢怜的无?言以对中, 第?三轮开始了。这一次, 雷声没轰隆多久,那?酒杯便传到了谢怜身边那少年身上。

见此结果,众神官的反响有些奇怪。不是很热烈,但也不是很冷淡。仿佛有看戏的兴趣, 但不太想表现的太明显。那少年似乎对这游戏没什么兴趣,但还是把酒喝了。他?放下?酒杯,帘子再次拉起。

只见台上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年轻的小将,顶着?一头石狮子鬃一般的卷发, 虽然极其夸张,但也算得气宇轩昂,应当扮的就是这少年神官了;另一个,则是个尖嘴猴腮、形容猥琐的丑角,在台上跳来跳去。当那?少年面向他?时,他?便故作正经,然而十分油腻,令人更生厌恶;当那?少年一转身,他?就在背后呲牙咧嘴,以剑偷刺,无?疑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卑鄙小人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