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怜道:“我先试试吧,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他下定决心后,便开始凭一己之力,频繁往来于南北之间作法降雨。
每降一次雨,他都要横跨千里,耗费大量法力。若不?是他,恐怕真没人能撑得住这般来回奔波。当然,君吾除外。
君吾本来就不?同意他去做这件事,对他离开上天庭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格外宽容,他哪里还能再?去求他。况且,就算君吾肯,谢怜也开不?了这个口,君吾统辖之地比他更广,要费精力的信徒和领地远比仙乐一国?要多,他总不?能让君吾为?帮他而分神。
可是,再?精疲力尽,只要看到那?些半死不?活的人们不?敢置信地冲出门去淋雨欢呼雀跃、急忙把家里洗脸洗脚的大盆小盆都推出来接雨,谢怜便觉还能再?撑撑。
一连几?月,谢怜都在?全力搬雨,往往是还没感觉到消耗大量法力的疲倦,就又跑起了下一轮,比以往斩妖除魔时累百倍不?止。他许久不?回皇城,本已觉得永安旱情?稍有起色,这日却突然接到风信的通灵:“殿下你在?哪里?出事了,你快回皇城!”
神武大街两?侧都是百姓,群情?激愤。一群士兵押着一众衣衫褴褛、头?手带枷的汉子。押送他们的士兵后面?还跟着几?个老头?、一些神色惶恐的妇女和小孩。风信和慕情?拦在?两?侧,似乎在?严防百姓暴动。谢怜回来就问:“出什么?事了?这押的什么?人?”
风信道:“殿下,你可算回来了。这些都是永安人!”
原来,这几?个月来,有许多原先定居永安的人无法忍受那?熔炉地狱,陆陆续续逃难到东边。这群一无所有的人来到一个陌生繁华的城池,自然要抱作一团取暖。可永安土地贫瘠人也贫穷,百姓的脾性风俗也和皇城人士天差地别,眼看着往昔的风雅之地里涌现越来越多难民,整天熬药哭丧,许多附近百姓不?堪忍受,自然脸色不?怎么?好。而永安人本来背井离乡便觉凄凉,被看不?起当然更是激愤。几?个月下来,双方已发生多起口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到这里,那?列士兵押着几?十个永安男子来到菜市场门口,喝令:“跪下!”
那?些永安男子个个脸上都是不?服气,但?刀架在?脖子上,不?跪也得跪。围观的百姓见他们参差不?齐地跪了,有的叹气,有的解气。谢怜道:“那?今天这又是怎么?回事?”
风信和慕情?都尚未答话,人群里有妇人哭天抢地道:“你们这群贼!偷鸡摸狗还把我夫君打成那?样,爬都爬不?起来,要是他有个什么?万一,我跟你们拼命!”
还有人指责道:“背井离乡到了旁人地盘上,也不?知道夹着尾巴做人,还偷东西!”
一名戴枷的年轻人沉不?住气了,辩解道:“早便说了根本不?是我们偷的!先动手的也不?是我们!而且我们这边也有人受伤……”一名老人喝止道:“别说了!”
那?年轻人愤愤住嘴。风信道:“皇城有个人丢了一条狗,因?为?以前有永安小孩儿饿极了偷人家的鸭子煮了吃,所以疑心这次也是被永安人捉去烧了吃了,跑到他们那?边去问,一言不?合,打起来了。”
“……”谢怜只觉不?可理?喻:“就因?为?一条狗闹这么?大?”
第065章 温柔乡苦欲守金身
风信道:“是的, 就因为一条狗。两边都忍了多时?,小事?也变成大事了。两边都赌咒说是对方先动手的,是对方的不是, 乱七八糟打了一架, 不知怎么的越打越大。”
一名将士道:“聚众闹事?, 严惩不贷!戴枷示众!”说完退了开来。许多人开始冲这群永安男子丢菜叶子、臭鸡蛋。几名年长者则向四周躬身道:“对不住啦,各位,对不住啦。”“还请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啊。”
谢怜满心的荒谬,道:“那狗呢?”
风信摇头道:“那谁知道。吃完了骨头渣子一倒, 谁还找得着?不过看神情, 我倒觉得,不像是他们?偷的。”
可是,皇城士兵,裁决当然偏向皇城百姓,不管偷没偷, 打起来了, 肯定是永安人理?亏。尤其是皇城男子多爱玩乐, 不如永安男子能打,想来这回是被外地人揍得很惨,面子丢大了,梁子也?结大了。谢怜一眼扫过, 忽然发现,这一人里正中间一个低着头的青年十分眼熟,正是那小树林埋儿的青年郎英。
谢怜当即一怔。这时?, 有?人抱怨道:“我怎么觉着这几个月皇城里的永安人越来越多了,今天还敢打人了。他们?该不会全部都要过来吧?”
一男子双手乱挥, 道:“国主陛下不会允许的!我家屋子前几天就被永安人偷了,要是他们?都过来了,那还得了?”
闻言,一直垂首任砸脸的郎英突然抬头,道:“你看到了吗。”
那商人没料到这人居然会找他说话,顺口答了:“什么?”
郎英道:“我们?偷了你家的东西,你亲眼看到的吗?”
“……”那商人道:“我没亲眼看到,但之前都好?好?的,自从你们?来了之后才?突然被偷,难道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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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英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我懂了。我们?来之前,偷东西的就都是你们?,我们?来之后,偷东西的就全都是我们?……”
话音未落,一颗烂柿子打着旋儿飞来,砸在他嘴边,仿佛呕了一大朵血花。旁人噗的笑?出声来,郎英目光淡漠,闭嘴不说了。
谢怜已是精疲力竭,但仍一直守在旁边化去?那些投向他们?的尖锐石块,让这群永安青年不至于头破血流。风信慕情得他令去?解决这件事?,总之,这场示众闹剧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才?打住,围观的百姓渐渐散去?,士兵们?也?倨傲地开了枷,警告一番。几名年长者一直哈腰点头赔笑?脸,保证不会再?犯,郎英却神色平淡,自顾自走开了。谢怜看他一人独行,看准时?机,从树后闪出,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一闪出来,那青年先是目光一凛,刹那似乎要出手掐他喉咙。电光石火间看清来人之后,收了还没探出去?的手,道:“是你。”
谢怜被郎英方才?那没探出去?的一把微微惊了一下,心想:“这人身?手真是有?点厉害。”道:“我送了你那颗珠子,你为何不拿着它回永安?”
郎英望着他,道:“我儿子在这里。我也?在这里。”
顿了顿,他从腰带中取出那枚珊瑚珠,道:“这个你要拿回去?吗?给你。”
他递珠子过来的那只手鲜血淋漓,是被铁枷砸的。谢怜默然,没有?接,须臾才?道:“回家吧。永安今天下雨了。”
他指天,道:“明天!还会下雨。我保证,一定会的。”
郎英却摇了摇头,道:“晚了。做什么都没用。没有?家了,也?回不去?了。”
目送他离去?,谢怜呆了许久。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沉沉的上不来下不去?,好?半晌,他终于猛地转身?,向南方狂奔而去?。
他想的是:“再?拼一些!再?多一些!也?许是还不够,我去?的再?频繁些。不会没用的。一定会有?用的!”
可惜的是,虽然他一腔热血,但似乎那青年冷漠的话才?是对的。
搬雨之术耗费大量法力,因山长水远,雨水还会在途中不断流失,到了永安城只能滋润一小部分土地,终归是治标不治本。一个月后,永安人开始正式成?群结队地向东方迁徙。
原先是几十人一批,现在是几百人、几千人,大批如长河苦流。皇城的压力不断增加,一年之后,仙乐的国主陛下终于颁布了一道命令:
鉴于长久以?来流民纷争不断、斗殴频发,即日起,流散皇城的永安人必须全部撤出。每人给予一定盘缠,到其他城镇去?安家落脚。
也?就是从这一道命令开始,仙乐国就彻底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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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太子殿下而战,是我等至高无上的荣耀!”
铺天盖地的血气?中,永安战士们?丢盔弃甲,夺命狂奔。仙乐国的士兵们?根本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敌人们?倒的倒、逃的逃。
而残骑裂甲中,谢怜收剑回鞘,白衣衣角连一丝血迹都没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