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怜早带着两个侍从溜之大吉了。提到这个问题,谢怜才不管什么殿前礼仪,是?非落荒而逃不可的。国师怎么喊都叫不住,这个宝贝徒弟金贵儿,横竖对他生不起来?气,他也只能薅几把头发,以头皮的剧痛掩盖心?中?的忧伤了。
三人回到专为太子殿下修建的道房仙乐宫,谢怜这才开始除去仪式所?用的华服。上元祭天游中?,悦神武者的服冠形制严格,几乎身上每一样事物都有其喻意,不可乱一节。如,外服为白色,喻“纯圣”;中?服为红色,喻“正统”;金冠束发,喻“王权”与“财富”;白羽喻“飞天”;袖挽飘带,则是?意喻“携众生”。种种种种。
可想而知?,这一身行头,无论是?穿是?脱,必将一层套一层,无比繁琐复杂。不过?,谢怜自然用不着事事自己动手,他一边等着慕情给他解衣带一边心?有余悸道:“父王母后?又想骗我下山,又让我选妃,这次居然找了一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风信忍笑道:“我听说小萤公主和?剑兰大小姐都是?出名的美女,陛下他们都给你安排了,你真不去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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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怜想了想,道:“还是?别?了。我所?修之道是?要守纯阳之身的,又不能成亲,现?在不去见,还可说是?一心?向道谁也不见,从头一刀切。倘若见了人家又不娶人家,这才更让人家更难堪。”
取下金冠,他散了长?发,坐到檀床边踢了两下脚,甩掉了雪白的靴子,忽见慕情蹙眉,便问道:“怎么了?”
慕情手中?挽着谢怜身上脱下的悦神服,道:“殿下,悦神服脏了。”
谢怜“啊”道:“我看看?”
果然,雪白的武服上,赫然印着两个小小的黑手印。悦神服的白衣质地极好,纹理细腻,边缘处绣有精致的浅金色暗纹,华丽不显奢靡,这两个小黑手就特别?明显。谢怜道:“是?那天上掉下来?的小朋友弄的吧?记得他当时抓着我衣服不肯放手。他脸上还缠着绷带,也不知?是?摔跤了还是?怎么回事。风信你帮他看了吗?”
风信郁闷道:“没看。我带他出了宫,结果他踢我膝盖一脚就跑了,妈的还挺疼。”
谢怜笑倒在床上,指他道:“一定是?因?为你凶他了!不然他怎么不踢我?”
慕情无言地拿着衣服转身,谢怜忙起身道:“慕情回来?!你干嘛去?”
慕情道:“洗衣服。”
谢怜去拉他:“洗什么,先别?管那个了慕情,你今天打得不错啊!我上次没说错吧?你用刀,比你用剑使得要好多了!”
“……”慕情道:“真的吗?”
谢怜道:“嗯!不过?我觉得你还可以更凌厉一点,你看如果我这样……”
他兴致勃勃跳下床来?,以手为刀,就地演示。慕情看得认真,风信却?挥舞着悦神用的宝剑把谢怜赶上了床,喝道:“要打把鞋子穿好打!披头散发赤着脚,像什么样子!”
谢怜正演到兴头上,却?被他赶鸭子上架一般赶回了床上,丢了个枕头过?去,道:“知?道啦!”说着双手拢了拢长?发,准备扎起来?再?讲。忽然,他眉头一皱,道:“奇怪。”
风信道:“你又怎么了?”
谢怜捏了捏耳垂,道:“有一只耳坠不见了。”
仙乐人认为,道家修行到最终的完美之境,乃是?“阴阳和?合”、“雌雄同体”。神明万变无穷,自然不受性别?拘束,可男亦可女。这种理念也体现?在悦神服的设计上。历来?每一代悦神武者,服饰和?装束都同时拥有男服和?女服的形式和?细节,如耳坠、步摇、彩带等。谢怜扮演悦神武者时便穿了耳,戴了一对耳坠。
那是?一对极为瑰丽的深红珊瑚珠,明华流转,光泽莹润,极为罕有。可方才谢怜拢发时才发现?,原本的一对红珊瑚珠,只剩下一只了。
他一说丢了,慕情脸色忽然僵了。风信马上把屋子里?里?外外找了一通,空手进来?就骂他:“你就是?这么丢三落四,戴耳朵上的东西也能弄不见!”
谢怜又瘫上了床,道:“干嘛骂我!我没把自己弄丢就行,其他东西丢了就丢了吧。”
慕情无语片刻,拿了扫帚过?来?扫,道:“那珠子珍贵得很,再?找找吧。说不定掉床底柜子底了。再?找不到,多叫些人来?找。”
风信随口道:“算了吧,人多手杂,别?给人偷着捡了藏了。”
慕情原本在检查床底,听了这一句,忽然色变,手中?扫帚“咔擦”一声折为两段。谢怜一愣,风信也莫名其妙:“你干什么突然折东西?”
慕情冷冷地道:“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含沙射影的做什么?”
风信历来?直言直语,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把含沙射影这个词用在他身上,更莫名了:“我说什么了?我又没说你偷捡藏,你发什么火?”
谢怜心?叫不好,大叫道:“风信别?说了!”
慕情额头一下子暴了三四条青筋。风信道:“怎么了?”
谢怜却?没法儿跟他解释,只好对慕情道:“你别?误会,他不是?针对你!”
慕情拳头握紧了又松,最终还是?没有发作,夺门而出。谢怜跳下床要去追,追了几步便被一把拽住。风信道:“你又不穿鞋!这样出去像什么样子?”
谢怜急道:“我要拦他!”
风信:“你先把衣服鞋子穿了,扎好头发。理他作甚,谁知?道触到他哪根弦了,莫名其妙地发病。”
谢怜眼看也追不上了,只得边穿衣服边束发,叹道:“他不是?发病!只是?你碰巧不小心?说错话了。”
风信扔衣服给他,道:“我说错什么了?”
谢怜一边套靴子一边道:“你别?问!你也别?追上来?,我去就好了。”
风信大是?狐疑:“你有什么是?不能跟我说的?”
谢怜口气坚决地道:“没有!”说完便飞出门去。一会儿听不到声了,谢怜回头瞄瞄,没跟上来?,这才松了口气。
他不擅长?说谎,风信对他又太熟悉,再?追问下去,还真没把握能瞒住。偏偏这个中?原由,又是?他不能透漏的。
要说,就得说到三年前了。那年,十四岁的谢怜软磨硬泡,终于说服国主王后?同意他在弱冠之前可入皇极观修行。仙乐宫建成后?,他便兴高采烈地上山了。
太子殿下上山,带的行李并不算多。两车书,两百把名剑而已。可国主与王后?生怕他在山上过?的寂寞清苦,后?来?又命人送了四十名仆从及八大车儿子以前的玩具,拉上太苍山。这其中?,就包含了一套总共一百零八片的黄金箔殿。
一开始,皇极观众道并不熟悉太子殿下性情,见此奢华作风,虽然面上不好多言,心?中?却?不免犯起了嘀咕。谢怜看到这浩浩荡荡的车队也是?哭笑不得,打发他们赶紧回去。但清点时,却?发现?一件怪事:一百零八片的黄金殿里?少了一片。
风信找了一圈说没找到,谢怜就懒得找了。可梅念卿不知?从哪听了这事。他治观甚严,一想到说不定有人为黄金诱惑而行窃或私藏就大怒,决意挖地三尺也要看到那片金箔。
于是?当晚,整座皇极观三千多人什么也不干了,突然全被赶了出去整队,一间一间地搜查道房。并被告知?,若是?在某人那里?找到了那片金箔,必将严惩不贷!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谢怜也没想到。更没想到的是?,正搜得如火如荼时,还真有个人私底下来?找他,拿出了那片金箔。
这人是?个面色苍白的少年杂役,就是?慕情。
原来?,那片金箔是?在上山路上磕磕绊绊从车里?磕掉了,慕情挑水路过?,在草丛里?捡到。他忙着干活,又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就先把这金箔收在铺下,打算晚上再?处理。没想到忙了一天晚上回去,国师就突然袭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