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媜闭上眼睛陷进深睡。

没两天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自金陵那边的皇家陵墓被人给撬了,偏偏那盗匪挖了新帝母亲傅太后的坟,关键金陵的应天府愣是没抓到人,新帝听闻这事勃然大怒,当场下旨要将应天府尹萧常打入诏狱,还是内阁那边齐名上书请求开恩才使得萧常免遭牢狱之灾。

当晚,裴焕就被叫进宫去,沈初婳身子好些了,但还是靠在外榻上不得劲,手上的书翻了两页就被她扔到一边,她望着窗外摇晃的灯笼发着呆。

红锦走进门来,手里还抱着只巴掌大的小猫,笑嘻嘻的和她道,“小姐,您看这是什么?”

沈初婳看到她手里,一只白毛鸳鸯眼的幼猫,她嘴边显出一点笑,从红锦手里把猫接过来,怜爱的顺着猫毛道,“哪儿来的?”

红锦分开薄毯盖到她身前,柔笑道,“爷叫人买的,听说花了不少钱才抢到一只,这还生着鸳鸯眼,指不定花多少呢。”

沈初婳听着不答声,她从前养的那只狮子猫是父亲带回来的,听父亲说是拿了一张银票才跟商贩买下来,她当时没觉着钱多,现在想来怎么也得有个四五十两吧。

这人真舍得花钱。

红锦揣摩着她的心思,道,“小姐,您这几天闷闷不乐,爷都想着法子讨您开心,左右是过去了,您何不往前瞧呢?”

沈初婳扯一下唇,“他只是把我当宠物逗,我不高兴了,拿个小乐子让我感激他,回头他就会讨回来。”

红锦缩了缩脖子,心里是想劝她,但又不知劝什么,那天的事成了一颗刺,除非裴焕哄着她,要不然她排解不了。

夜风吹进来带起凉,红锦将窗户合上,顺便又往灯盏里加了些灯油,瞧火亮堂了,才缓缓道,“小姐,你们主子的事奴婢不好多说,但在宅子里呆了这么些时候,奴婢也看得出爷是有心的,您不也想着嫁给他吗?不若坐一起摊开来说,未必就说不通。”

沈初婳牵着小猫的前肢逗它,很泄气道,“他根本不听我说,他只当我在骗人,我说什么他都不信。”

她憋屈成这样也没换来裴焕一句安慰,明明是她受冤枉,她遭了大罪,可到头来就好像全是她咎由自取,她不配得到同情。

红锦尴尬的抓着手,其实也不能怪人家,毕竟一开始确实是她们总把人看的太低,这一下子解释起来困难,只能看以后了。

她悄悄退出门。

沈初婳自怨自艾了一会,眼瞧着猫儿团巴在她手心睡去,便也起身准备回床歇息。

才刚趿上木屐,裴焕就拎着个包裹进门来。

沈初媜微微低着脸,装作瞧不见他。

裴焕把包裹扔过来,道,“换衣裳。”

沈初媜只手遮在胸口处,眼睫不停的扇动。

裴焕立在她面前,侧目看到那只小猫卧在她膝头,他的眼神变得柔和,嘴里的话也放轻了,“你进去把这身衣裳换下来。”

沈初婳攥紧拳,愣是不让自己哭,她轻轻道,“我不做你的玩物。”

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绝不能妥协。

裴焕皱一下眉,扯过包裹把里面的一套青绿色锦绣服,这是套锦衣卫千户才能穿的衣服,他解了盘扣往她手里塞,只道,“进去换上。”

沈初媜一时无促,“这是男人穿的。”

裴焕褪下自己的帽子,抖了抖上面沾的树叶,道,“现在你要穿。”

时下讲究体统,男人穿什么女人穿什么都有不成文的规矩,但也不乏猎奇者喜欢异服,男人穿女人衣裳她没听过,但女人穿男人衣裳却是有,多是在红粉脂场里的女子为了取悦恩客,故意做男子打扮。

沈初婳一口气堵住嗓子,她抓着自己的袖子,强忍着怒火道,“你好这一口,你去找别人。”

裴焕眸中生笑意,“我好哪一口?”

沈初媜闷头不理。

裴焕重又把帽子戴回去,那套锦绣服被他塞到沈初婳手里,他道,“我今夜要出邺都,你随我一道。”

沈初婳蹙着眉,他出门干嘛还要把她也绑一起,外头能有什么好,左不过是要吃苦。

裴焕走到桌边提着茶壶灌了一口水,道,“我可能出任务要有一两个月时间,我怕你从府里跑了,不若就带你一起。”

沈初婳双肩一塌,慢腾腾拿着衣裳进了里头。

裴焕坐在桌边等。

灯火摇曳时,沈初婳磨蹭着走出来,只往他跟前一站,他眼底就生出了些其他意味来。

衣裳是再正常不过的,但她这个人不对,腰太细,脸太白,骨架子轻的撑不起来,偏偏身段又玲珑,被腰带一束,身条儿就显了出来,任谁都看出她是个女人。

她丧着脸,任他端量,竟是有种自暴自弃的感觉。

裴焕有些微头疼,这样子站出去,是个男人都要往她身上看,还不如就让她穿女装。

他略微想一下,道,“在里面穿件袄。”

沈初婳便又进里边加了件厚厚的棉裙,这下她才放松了些。

出来时裴焕瞧过,勉勉强强算还行,就是脸扎眼,他从包裹里拿起缠棕帽给她戴好,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突地没绷住笑出来。

沈初婳一时掩不住火气,推他手道,“你笑什么?”

裴焕收住笑,正色道,“你是怎么把锦衣卫千户的官服穿的像个太监。”

沈初婳听出他的嘲笑,登时眼红了,她微微侧身道,“我被你羞辱够了,你满意吗?”

裴焕眼眸深沉,一手牵住她出去了。

府邸前聚了不少人,全是锦衣卫装扮,领头的是楼骁。

楼骁搓两把手蹿到裴焕身旁,嘿着笑道,“大人,兄弟们卑职都叫齐活了。”

裴焕道,“他们我带去金陵,邺都这里你管着,有什么事你先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