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嘭!
门板结结实实摔在地上,溅起了半人高的沙尘。
谢云连眉梢带嘴角都在微微抽搐,半晌一抬眼,只见青春少艾血气方刚的徒弟正坐在屋里,不安地搓着手,说:“我马上……马上就来修。”
谢云的目光落在桌上,意外地发现有一盘红烧兔肉,一碟削好皮切好块的苹果,两碗豆子稀粥配干饼,晚饭竟然已经做好了。
“……你做的?”
“嗯,嗯。”单超讨好地把那碟苹果往谢云面前推了推:“师父,吃。”
谢云无言片刻,过去吃饭。青春期小伙子的胃就是个无底洞,堆了尖的肉眨眼间就没了,谢云慢条斯理放下筷子,只见单超起身去后院找来工具,借着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蹲在门口叮叮当当地修门。
谢云端起水果走过去,捡了一块儿喂他:“嗯。”
单超摇头避开:“我吃过了。”
“……?”
“真吃过了。”
单超削了木楔,把门板立起来,刚要小心翼翼地对准眼儿,忽然下巴被一阵大力扳了过去,紧接着一块清甜多汁的水果被强塞进了嘴。
谢云嘲道:“你啃的那是皮!”
夜幕降临,油灯吹熄,月光从窗上木板的缝隙中漏进屋内。单超从地铺上轻手轻脚爬起来,端起窗台上那碗浸在水里的粉花,放到床头。
谢云熟睡的面容白皙平静,如水清辉中,视线甚至能感受到嘴唇那柔软的质地。
“……”单超咽了口唾沫,强行压下亲上去的冲动,心中默默念了句:“七夕快乐,师父。”
·
咸亨三年,西域。
“哇”
“别翻别翻,再看眼!”
“啧啧啧……”
单超用刀尖挑起军帐的门帘,冷冷道:“嚷什么呢?”
几个亲兵慌忙将一物藏在身后,单超眼尖,瞅见像是一本图册,眼神当即沉了下去:“是什么,地图?拿来!”
尾音隐隐裹挟内力,众人当即心神悚然,片刻后为首那个亲兵战战兢兢将图册双手捧着送上前,单超接过来随手一翻,却愣住了。
那并不是私绘的军营地图,而是一本春宫图。
“……”场面一片静寂,单超面无表情,将满本赤条条的男女啪一声合起,往亲兵怀里一塞,转身回帐篷去了。
是夜,单超在榻上翻来覆去,难以成眠,某种火热的冲动在内心深处左冲右突。
半晌他终于翻身下床,悄悄出了主帐,踮手踮脚来到亲兵睡的帐篷前。将轻功运足到十成十的脚步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弯腰钻进帐篷,黑暗中只听周围几道鼾声此起彼伏,不时还响起磨牙抓痒放屁之类诡异的声音。
单超摸黑翻了半天,期间捏死了几只虫,踢到了几个屁股,踩到了数不清多少次脚,终于从某个亲兵枕头下发现了目标。
“嘿呀”
单超一使力,拔河般把春宫图抽出来,头也不回跑了。
哗啦,单超窝在被子里,借着油灯微弱的光,面无表情翻过一页。
边荒之地流传的小画册大多粗制滥造,和京师长安那种逼真精致的彩绘春宫没法比。但这是单超第一次细细观摩春宫图,瞪着纸页上手脚如面条般细长的小人看了半晌,一个深藏已久的疑问终于渐渐浮上心头。
为什么图上女的表情都那么销魂?
这事对承受的一方来说,难道不是很痛苦、忍耐、纯属牺牲的吗?
所有青春期性教育全来自八年前山洞中短暂一夜的单超,在万里西北的一盏油灯下,瞪着面前精光光的小人儿,再回忆起那一晚上自己身下痛苦万状的谢云,满脑子疑问简直要爆炸了。
·
垂拱三年,长安。
“报!”
“契丹大败,我军归京,摄政王回来啦!”
从契丹王帐中劫掠来的战利品一车车运回府,人声鼎沸笑语欢腾,远处长街上响彻欢庆的鞭炮。谢云推开院门,巷口只见一匹战马风驰电掣而来,转眼停在面前,“吁”一声重重踏在地面上。
战将旋风般翻身下马,随手丢了头盔,露出一张五官锋利深邃、英俊得令人怦然心动的脸。
谢云抱臂站在院门前,尽管很想板着脸,嘴角却掩饰不住地微微上勾,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冷不防被当头一抱:“喂!外面还有人!放我下来……”
单超就像抢了压寨夫人的山匪,一路扛着谢云直奔内室,兜头把他摔在了榻上。
“你这个……”谢云的笑骂还没出口,只见单超单膝跪地,魔术般从兜里变出了一朵宝石花。
“战利品里偷的。”单超一笑,眼底狡黠的神情一览无余:“送你。”
那朵花黄金为枝,翡翠做叶,花瓣全是大颗大颗晶莹剔透的鸽血红,由金线绕在一起呈现出花瓣的形状,日头一照流光溢彩。谢云接过来端详片刻,侧脸和手指在红宝石的映衬下白得泛光,单超只盯着看,连目光都挪不开。
“一路急行军,紧赶慢赶,总算赶在了七夕节回来。”单超握住谢云的手,小声说:“皇宫里来人叫我去赴宴,老子才不跟那帮酸文假醋的文臣们应酬……”
谢云晃晃花枝,饶有兴味地问:“几时大胜的?”
“五月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