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村的村长是一位耄耋老人,腰间别着唢呐,如今还没有吹响,他跟霍娅婷说:“本以为长公主会把那禽兽带回京都去,所以我们打算等长公主启程,便一路随着去京都,但没想到长公主会让我们处置她,等把她正法后,我便吹响唢呐,让他们安息。”

霍娅婷才知道,原先他们是打算随同一起上京的。

即便他们是生活在边城,见惯战火,可屠村杀害百姓这样的事情,在他们看来依旧是触目惊心的。

这份悲沉愤怒的情绪,在这一带村民心中挥之不去,他们算是劫后余生,因为只要易昉等人心思一动,便可以把附近的村落全部屠杀殆尽。

这阵仗,把易昉吓得魂飞魄散。

她蜷缩在牢笼里,全身颤抖,就连牙关都在打颤,她这辈子都没有试过像现在这般害怕过。

她一双眸子还在四处张望,盼着战北望带人从天而降。

她心里也很清楚,哪怕战北望来了也没有用,只不过是与她一同被杀害罢了。

可有个人陪着死,总好过她一人赴死,在成凌关的时候,战北望承诺过,会和她共同进退,生死一起的,他说过的。

“战北望……战北望你快来,你快来啊。”她慌乱无措地念着,仿佛喊着战北望的名字就能抵消一部分的恐惧。

一直拖到了大坑,她也没等到战北望,周边是震耳欲聋的杀人偿命。

她惊慌地看着那些人,他们眼底的恨意几乎可以把她灼穿,死亡的窒息感笼罩着她,她觉得胃部一阵翻滚,干呕着把昨日的馊饭全部吐了出来。

第1065章 尸首分离

那是一个很大的坟包,像小山一样高,立了一块大墓碑,雕刻着很多很多名字。

易昉的恐惧抵达了巅峰,嘴里发出尖叫声和求救声。

一名侍卫打开了牢笼的门,抓住她的头发把她给拽了出来,丢在地上,易昉只觉得浑身痛得发颤,蜷缩着往一边挪去。

侍卫马上抓起她的头发拖到小山高的坟包前去,把她摁在墓碑前,指着上面的名字怒吼,“这些名字,你看不懂吧?但他们全部都是被你杀死的。”

易昉慌乱地摇头,“不,不,不是我……”

她话都没说完,义愤填膺的村民就一拥而上。

易昉的惨叫声从人群里发出,在山谷里回荡,惊得鸟雀四散。

黑云从四面八方聚合过来,顷刻便把天空遮蔽得趁黑一片,很快雷声大作,把易昉的惨叫声掩埋。

鲜血从人群里渗出,像蜿蜒的小溪。

在外头的向屏与安芸如等人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对待易昉的,但是从那一声声的惨叫,以及愤怒的村民举起落下的刀斧锄头上沾染的血迹,可以想象那是什么境况。

他们用最直接的方式来为死去的家人复仇,他们不需要一刀一刀地割下她的肉,这样的恶人,在世上多活一刻,都叫冤魂无法安息。

惨叫声渐渐地低了下去,易昉全身被砍了个稀巴烂,除了面容头颅还能辨别个清晰,四肢与身体都已经血肉模糊了。

易昉还没歇气,浑身的痛楚使得她牙关发颤,对死亡的恐惧让她肝胆俱裂。

眼前的人,凶神恶煞,举起了刀斧往她身上剁下去,那血腥冲天,让她想起了屠村的那一日。

士兵们也是这样,举起了刀剑朝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身上砍去,鲜血流了一地,那血腥的味道钻入鼻子里,竟让她生出了兴奋。

她也完全没有把他们当做寻常无辜百姓看待,他们宁死也不愿意供出那小将,足以证明他的身份不简单。

她是第一女将,需要军功加持,她甚至想着自己可以像男子一般封侯拜相,是啊,为什么不可以?女子也可以立下奇功的。

所以,一颗颗的头颅滚在她的脚边,她也只是一脚踹开,冷冷地下令,“继续杀,杀到他他们出来为止。”

如今意识渐渐模糊,她忽然地想起这一幕来,她无比的惊恐,仿佛完全不认识曾经的自己,那个人不会是她,一定是被恶鬼缠身了,才会做出这般丧尽天良的事来。

身边的村民咆哮着的声音,也渐渐变成当初的惨叫,他们嘴里咒骂着她听不懂的话,他们骂得越凶,她就越生气,她记得自己提剑一把砍下了一名七八岁孩子的头颅。

头颅落地,滚了几下,汩汩的血流出来,那双眼睛还残留着死前的恐惧和愤怒。

大刀的寒芒在她面前闪了闪,她艰难蜷缩身子,便觉脖子一凉,随即头皮一痛,也没有多痛,她被提起来了,但让她骇然的是,她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她尸首分离了!

眼珠骇得几乎破碎!

很快,她没了意识,堕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京城,战北望从噩梦里惊醒,整个人如同在水里捞起来一般,湿透了。

第1066章 他梦到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仿佛是被一只大手攥紧,透不过气来。

“你怎么回事啊?”王清如被吵醒了,见他坐起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耐烦地问道,“又做噩梦了?”

最近他总是做噩梦,也不知道是做了多少亏心的事。

最让王清如恼怒的是,他做噩梦好几次都叫着易昉的名字。

见他不做声,只是依旧捂住胸口喘气,不禁冷冷地道:“又梦到易昉了?梦到她死了没有啊?”

“她死了。”战北望喃喃地说,脸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很真实,我梦到她被村民砍死了,死得很惨,头颅都被割下,满地的血,身子也被砍得稀巴烂。”

大半夜的,听得他说这些,王清如只觉得头皮发麻,呵斥道:“行了,死活都是她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快些睡吧。”

战北望赤脚下了床,“你睡吧,我去书房睡。”

王清如恼怒得很,“你总是去书房睡,府里头的人怎么看我?”

战北望全身没有力气,扶着床边站了好一会儿,王清如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到了,耳边盘旋的都是梦里易昉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