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月点头回过,看向正中自她进门就没拿正眼瞧她的老太太,把备好的礼物递给老太太身后站着的人,道,“姥姥,寿辰快乐。”

林桁授先前衡月的意,只独身站着观望,没冒然开口。

他随着衡月一同看向满面笑容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下一秒,就见老太太收了笑,撩起眼皮瞥向衡月,又看了林桁一眼,冷笑道,“看来是我老不死的扰你清闲,累你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应付我。”

她没看衡月送来的礼,耸搭着眼皮,语气嘲讽,“天都黑透了,你有这份心,怎么不等宾客散了再过来?”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一楼寿宴还在致词,此处的空气却仿佛凝滞,衡月神色未变,道,“那您保重身体,我下次再来看您。”

林桁惊讶地看着衡月,见她竟真作势要转身离开,但脚下都还没动一步,就听“砰”的一声

青瓷碎裂,茶水四溅,老太太竟是扬起拐杖掀翻了手旁的茶具。

茶具破碎,泛着热气的茶水很快便凉透在地面,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些麻木地站着,在老太太旁边的小堂侄更是一副快吓哭的脸色。

衡月对此早习以为常,她掀起眼帘,神色浅淡地看着轮椅上的老人。

老太太年轻时脾气就硬,只身上北州,后又赴国外,衡家也是在她手里发家。

可到了老年,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长出硬骨,她的恶脾气也愈发变本加厉,如今已经到了容不得别人忤逆的程度。

几个子女中,老太太最器重衡月母亲,可偏偏衡月母亲是最叛逆的那个。而从小乖巧听话的衡月,也在父亲死后与老太太生了不可愈合的嫌隙。

无关其他,只因自衡月记事起,老太太就厌恶她父亲,看她父亲的眼神犹如看一团令人生厌的破烂棉絮。

众人见气氛不对,都不想这把火烧到自己头上,没半分钟,就带着孩子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衡月、林桁和老太太三人。

老太太眯眼打量着林桁,苍老的声音不显疲弱,反透着股积年的威压,“我原以为是只手眼通天的狐狸精,没想和他爸一样是个空有皮囊的孬货。”

她冷笑一声,“你和你妈一样没用,都被姓林的蒙住了眼睛。”

她说着狠话,但语气里,却也有几分早年丧女的悲痛。

林桁对他父亲没什么感情,他自身也不在意旁人的闲言碎语,但听见那句“你和你妈一样没用”,却狠皱了下眉心。

衡月眉毛都没动一下,她对林桁道,“林桁,你先下楼去吃点东西。”

林桁有点不放心她,衡月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冷静道,“没事,去吧,姐姐待会儿来找你。”

林桁只得点头,“好。”

林桁出门没走两步,就看见了站在电梯旁边的顾行舟,他指间夹着烟,听见脚步声,缓缓吐了口烟雾,抬头隔着寥寥上升的薄烟看向林桁。

男人与少年,两人各自一身泾渭分明的黑白西装,隔着寂静空寥的走廊无声对视,视线交汇,空气中仿佛激起了刀光剑影的凌厉锋芒。

林桁面色平静地抬步往前,擦身而过之际,男人低沉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

“谈谈?”

0036 停岸(36)心甘情愿

夜色不知不觉降临大地,北州的夜晚很难看见星辰,墨蓝色的天幕上,只有北极星沉默地俯瞰着这片繁荣喧闹的大地。

视野开阔的观光露台上,林桁和顾行舟对立而站,无所顾忌地释放出两种截然不同的Alpha信息素,浓烈的气味肆虐于空气,敌意尽显地在风中交汇碰撞。

夜风一卷,丝丝缕缕的信息素润入喉鼻,只觉浓如血气。

林桁脸色冷然,顾行舟也卸下了温和的假面。

两人皆是Alpha中的翘楚,精神力强大,一时之间,竟是谁也无法压制住对方。

良久,顾行舟突然低头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没什么温度,不像是在笑林桁,更像是在嘲笑他自己。

他觉得自己真是无可救药,竟愚蠢到使用这般野蛮的方法和一个连象牙塔都还没出的小孩对峙。

输了如何,赢了又如何,逞一时威风,根本毫无意义。

男人指间夹着截燃了一半的烟,他上身后仰,靠在冰凉的墙砖上,开口问了林桁一个问题。

“你了解她吗?”

顾行舟抬眸盯着林桁的眼睛,“你如果了解她,那你就该知道南月她没有心,她们衡家人,血天生是冷的。”

顾行舟的语速不疾不徐,仿佛闲聊般的平淡语气,说的话却叫人不禁生寒。

顾行舟见林桁像看疯子一样看见他,不怒反笑,语气嘲弄,“她对你好,和你睡,不过是出于法律强加于她的责任和人性最原始的欲望,不然短短一个月,她就能和你上床做爱,你觉得她会有多少真心?”

他不轻不重地刺激着少年敏感细腻的神经,似嘲讽又仿佛自嘲,“南月看起来温柔,其实是因为什么都不在意,你就算带个Omega当着她的面滚到床上,她看见了,也只会心平气和地给你带上门。”

林桁平静地反驳他,“我不是你,不会做出和你一样的错事。”

衡月和顾行舟退婚的原因顾川告诉过林桁。

顾行舟一时情迷,撞上同处发情期的黎曼,两人在办公室里,被衡月撞见个正着。

顾行舟低笑一声,“人都有劣根,谁都不例外。不然你觉得,以南月的地位,要什么样的Alpha没有,她为什么偏偏选择了你?”

林桁没说话,因为他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甚至连他自己也许多次问过自己他凭什么?

顾行舟目光如炬,一针见血地道,“因为你是她法律上却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偏偏又自己送上了门,南月也只是个Omega,年轻的肉体和这份背德禁忌的罪恶感,她没有道理会拒绝。”

顾行舟一介老谋深算的商人,人言鬼话,叫人分辨不清。

弥散在空气里的信息素渐渐消褪,然而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在顾行舟这一番话里愈演愈烈。

岑寂的夜风拂过少年笔挺的西装,少年的心绪无端平静了下来,他缓缓开口,“那这独一无二的禁忌感,也只有我能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