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川迅速摁下他的后脑勺紧贴在石板路上,余阿爸张开的嘴巴吃了一嘴的土,但这回任他再挣扎,也不能吐清一个字。
周明坤脱身?之后快速爬起?来去扶云遥,“你怎么样,都伤到哪儿了,疼的厉害吗?”
“别管我,快去看看妈妈!”云遥将他递来的手推回去,催促道?,“快去!”
周明坤知道?院子里那个枯瘦如柴的女人对她?有多重要,不放心地看她?一眼,转身?朝巷子里跑,推开云遥家院门。
从云遥转过弯看见阿爸,到阿爸被控制住,也不过两分钟的时间,很快,后面的几个人跑过来,杨川指挥进院子找人,他们马不停蹄地进去,正好?看见周明坤从东屋里背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出来。
他们上前帮忙,周明坤说不用,“赶紧出去吧,我们可能已?经引起?注意?了。”
从余村到他们村要翻两个山头,村里上了年纪或者?腿脚不好?去不了的都在家待着呢,听见巷子里的搏斗声和杨川那充满威严冷厉的一声“警察”,应该已?经出门报信儿去了。
他猜的不错,几人匆匆跑到村头与接应的人碰头的时候,身?后已?经有人拿着家伙什?撵出来了,一边撵一边喊:“你们是什?么人?站住!快站住!”
撵出来的腿脚都不利索,或者?年纪大了,跑不快。可周明坤背着人,另一个人帮忙扶着严梵星不掉下去,杨川和兄弟拖着周阿爸,云遥每一次呼吸肺里都是火烧火燎的痛,他们想跑快一点也困难。
见状,一个警察站到云遥面前,双手扶膝弯下腰,“云小姐,你上来,我背你,我们快点。”
另一个警察将他推开,“我来,我一直在村口没动,你跑一个来回了,歇一会儿。”
他蹲下-身?做好?姿势,云遥认出来,这个是昨晚被她?教训不让开灯的那个年轻警察。
“快上来!别耽误时间。”他不客气?喊。
云遥没犹豫爬上他的背,双手刚环住他的脖子,还没趴好?,他便捞过去她?的双膝,起?身?的同时往背上一颠,脚步轻快地撵上前面的队伍。
杨川和兄弟也换了姿势,一前一后抬着无?法动弹的余阿爸往前跑,周明坤也将严梵星交给另一个守在村口的、严泊裕的手下背。
几个男人来回变换,省着劲儿往前跑,等上了山头,往回一看,乌压压的人群,跑在更高的山头,像一大片黑云压在头顶,仿佛天色都暗了。
前面拿着家伙什?的几个青壮年男人跑得飞快,只云遥他们停下的几秒,眼里的黑点就出现的了人影。
“怎么办?”杨川问云遥。
以?这个速度跑下去,前面还有那么长的路,被撵上是早晚的事。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云遥会说人手不够、要带枪,可看这种情势,他掏枪警告只会激怒他们。
云遥趴在一个警察背上,脑袋对着周围环境转了一圈回忆,很快下定决心,指个方向,“朝那走。”
周明坤看清她?指的哪儿,倒吸一口冷气?,“你确定?”
往前走,那可是原始森林。
云遥看他一眼,决然的口吻:“只能走那。”
“我走过,放心吧,快一点。”她?又对现在领头的杨川说。
周明坤看着她?沉静的眼睛,蓦然想起?三年前找她?时,村里、镇上、县城,所有人都没有见过她?的身?影,那她?是怎么离开大坝山的?
今天,或许到了揭开谜题的时候。
杨川对这里完全不了解,就算有卫星地图导航,但到了这没有一条路的荒野山间,还是这种紧急时刻,只能全部听云遥指挥,她?说走哪就走哪儿。
周明坤以?为要进自小被老人提耳警告的、视为禁区、从未有人踏足过的高山原始森林,然而到了山脚下,云遥思考片刻,又指了个方向。
每个人都忍着饥饿和疲惫,迈着灌铅一样沉重的双腿,沿着山脚跑了五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山的背面,朝远处一看,豁然开朗。
然而低头朝下看,已?经到了悬崖边。
悬崖下的数千米开外,是难得开阔的一块平地,房屋密集,像是一个比较大的镇,或者?是县。因?为没人敢踏足这片禁区,周明坤从来不知道?禁区后是这样一个地方。
所有人都喘着粗气?看向已?经换到周明坤背上的云遥,包括早上还要将她?打死的余阿爸。山路难走,他被杨川硬拉着跑,现在同样又热又累,脸色黑红,气?喘如牛。
云遥只看向妈妈,所有人中,只有她?没有扭头看向自己,她?趴在警察的背上,是云遥记忆里从未有过的放松,她?在仰头看山看树,看一道?从高山顶端飞流而下的白色瀑布,看悬崖外近二十年没有见过的热闹……
“往前走。”云遥对杨川说。
“大家都小心点。”杨川边走边叮嘱。
有警察小声问:“我们把村民?甩掉了吗?”
“不一定。”云遥说,“可能他们没进山,现在正分散开地毯式寻找,我们还是要快。”
走过这段悬崖绝道?,不用云遥指挥,杨川也知道?怎么下去了。
这里是山叠山,大坝山是这里比较高的一处群山,这个原始森林的山脚下,又连绵着数个绿油油的大山,找准方向,一直朝着刚才看到的繁华人烟走,应该就对了。
下山比上山轻松,周明坤一直背着云遥,没有再假他人之手,但下山也比上山凶险,尤其是从未有人走过的山,每一步都是未知的风险,每个人都走得小心翼翼。
周明坤扭头看一眼趴在肩头,痛得闭上眼、眉头紧皱的心爱的姑娘。
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这条路的,又或者?说,不知道?她?是抱着怎样的决心,走向被世世代代视为禁区的原始森林,在重重绝境下发现了这条路。
是抱着要么出去,要么死掉的决心吗?
“很疼吗?”他小声问。
“有点。”云遥在他背上一颠一颠,按了按依旧痛的难以?呼吸的肺部,怀疑肺被撞出血了。
“对不起?。”
她?好?笑,“你对不起?什?么?”又问,“你怎么在我家,不应该在唱戏那看着吗?”
“那里有方队长和我哥,我不放心你,过来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云遥长叹一口气?,趴在他肩头,咕哝了句:“来的真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