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像在催促自己的死亡。
先知预见过这个画面吗?
棺材是给顾真准备的吗?
第116章
殷指挥官沉声道:“我下去看看,你先等着。”
说完沿着直插入地底的道路往下走去,高大颀长的背影逐渐被深处的黑暗吞没。
顾真一时无事可做,环顾四周试图搞清楚状况,这才发现博物馆展厅四周和天穹都绘制着壁画,基本都是天象图,从壁画保存状态来看应该是近二十年内新绘制的,各色天象图中包含日晕、月晕,彗星等一些较为罕见的天文现象,其中以彗星图最多,每一张彗星图都有严格的不同之处,分别为一尾结构的,多尾结构等,被详细分类。
他想起了马王堆汉墓中出土的《天文气象杂占》,曾经是省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后来在乱世中被劫掠,几经易手,顾真见到时已经只剩半幅了,很快又被转手出去,眼前的壁画应当就是仿制《天文气象杂占》所绘制的。
这本布帛并没有撰写作者和著作年代,此事侧面反映了两点:一方面,可能中国古人发现彗星的年代极早,该布帛描述的图案至少是出自于战国时期,甚至有可能是上古时期;除此以外,在当时认知中,天文学已经非常普遍了,普遍到以图片来代表它们足矣,或许家家户户悬挂星象图,所以并不用任何署名来代表作品,《天文气象杂占》这个名字不是布帛自带的署名,而是当时出土时,天文学家根据其中所画来命名的。
从图中所绘可以非常清晰的看到彗星的内核的结构,这并不是能凭借肉眼观察并记录下来的,有人因此产生了一些可以称得上阴谋论的判断。
末世之前生产力过剩,生活富足,人们有充分的余裕发散思维,许多接近荒谬的阴谋论甚嚣尘上,比如水晶头骨、百慕大三角、复活节岛石像、蜥蜴人、五十一区等传闻,认为穴居人的绘画记录了外星人的降临,而许多超脱当时生产力的文明和记录都可能源自外星文明的恩赐。
不过顾真认为这些都是因为当时的人们吃饱了撑着,现在末世大多人朝不保夕,重新回归务实,就再也没这些稀奇古怪的传闻了,仿佛核战争之后人们都开始讲科学了,就算进化出异能这件事是极为超自然的现象,人们也努力给进化者的变异编制理由,甚至为各种亚种分门别类,一定要建立一套科学体系。和科学相对的是宗教,人们开始为末世的到来寻找各种理由,譬如一切都是神谴。
想到这里,顾真抬头再次看了一眼穹顶的壁画。
孛星现,灾祸起。
宝应元年四月甲寅日,有星如半月,见于西北方,长二丈余,经三十三日乃灭。
又是西北。
顾真还在怔怔,殷指挥官一声不响回来了,脸色阴沉。
他展示了手机里拍摄的照片,画面显示在墓室内棺椁的前面放着一块石碑是青铜馆主的墓志铭。
墓志铭由正楷书写,这对当时处于游牧民族统治的西北藩镇来说不同寻常,极可能墓主人是中原祖籍或者是中央派遣过来的官员亲属。
果然,开篇就写了墓主人是当地藩镇将领的殇孙,时年十二早夭。
顾真和殷辰皓都没有受过系统教育,读墓志铭的时候磕磕绊绊,相互对照才能辨识个囫囵,勉强拼凑出了墓主的生平。
这篇墓志铭是以藩镇将领口吻写的,很可能也确实是祖父执笔,开篇首先夸赞自己的孙子敏而好学,谦逊有度,勤奋自律:
“尔幼有敏智,孝顺敬逊,承大父母、父母之教,无违旨,读孝经、论语、尚书,尤好笔札,不离砚席。”
但世事无常,十二岁那年孙儿得了离魂证,言行举止和以前全然不同,爱好享乐,对功课方面懈怠惫懒……
看到这里,顾真忽然若有所思,问殷指挥官道:“对尸骨拍照了吗?”
殷辰皓点头道:“拍了。陪葬品基本都是在内棺里的。”
他将内棺的照片放在顾真面前,一千余年过去了,没有皮肤和肌肉包裹的骨头早就零落散乱,和各色金银玉器陶器陪葬品混成一团,只有一具比之成人较小的头骨还能辨别清楚。
依稀可见枕骨、双侧太阳穴、前囟门处都被开了窟窿。头骨附近的泥土有松动痕迹,仿佛曾经有什么物品被从这里取出。
顾真直接将墓志铭拉到底部。
撰写人何旻,殇孙何黎。
第117章
殷辰皓立刻反应过来:“你之前说自己的大仇家,是不是这个名字,组织切片样本也是他。”他原本长相冷峻,一旦沉默下来越显出一种寡情薄凉,冷笑一声,“原来在这里等着你呢。”
顾真不敢再细想,回到刚才的进度继续看了下去,后来当地素有贤名的寺院主持告知祖父,孙儿是被邪祟上身了,要在他察觉之前将人封入铜棺,还提供了辅助的法器,正是一顶纯金冠饰。
和尚讲得很准,为了取信祖父显现了真本事,包括读心和预言等,何旻不得不信,将孙儿药倒后用金冠开脑,在和尚的敦促下趁着夜色将孙儿活埋进了棺材,顺便告诫开棺者当心招惹邪祟横死。
最后老人叹世事无常,哀悼殇孙惨死,怪自己早年杀孽太过,余生都将斋戒食素。
顾真注意到落款时年宝应元年,正是孛星现的那年。
挂在天上三十三日的彗星与何黎其人忽然中离魂症有什么关系吗?
他又想,何黎在宝应元年应当还有时间回溯的能力,怎么如此轻易就被算计了,封入铜棺长达一千余年,什么样的人能算计接近邪祟的何黎?甚至让对方来不及发动时间回溯能力。
殷辰皓忽然道:“何黎是被彗星带来的外星人附身了吧,只有这个理由能解释他为何拥有20万个蛋白质编码基因,以及如何能活了这样久的时间。”
出于对这位前任上司的厌恶,顾真条件反射驳斥道:“可能他只是人类历史上最早的进化者,当今进化者拥有的许多能力看起来也接近神话了,他只是突变的节点比较早,据我所知在核战争之前,也曾经有一些零星的进化者,譬如先知宋慧丽。”
殷指挥官嗤笑道:“你这话不如倒推一下,也许进化者的能力就是何黎带来的,他的铜棺被发掘后立刻迎来了全面核战争,产生了迫使生物进化的高辐射环境,说不准未来的人类亚种们会进化得跟何黎越来越像,地球也会越来越恶劣,更像他的老家。”
顾真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殷指挥官说的有几分歪理,譬如何黎是被彗星带来的,不然博物馆的穹顶为什么要这样浓墨重彩描绘这颗挂在西北天空上三十三日的彗星,只能解释何黎对自己的来历也十分得意。
可是假使如此,用来制住何黎的纯金冠饰又是谁制作的,怎么又被何黎用来作为更换肉体的道具。
他忽然想起宋慧丽在福田公墓附近的教堂墙上留下的字
“万事万物必有相对相克的存在。”
仔细想来,何黎一直算得上倒霉,乘着彗星来到地球不久就被阴了,活埋在地底一千余年,随着古墓被挖掘来到地表后,多次回溯时间改变过去,也说明每次的状况都不甚理想,甚至可以说是对他来说异常不利,所以才需要执着地改变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