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是疲惫困乏的夜晚,千夙西却不受控制的频频做梦,关于他和叶鹤霖的春梦,亲密脸红的景象,从未想过的念头和欲望,叶鹤霖用手臂搂抱着他,手掌抚摸着他的脸颊,温柔的低下头,去吻他嘴唇,他还觉得窘迫害羞,想着玩闹躲避,却被叶鹤霖给亲了个正着,霸道的按着他的后脑,炽热狂烈的接着吻,啃咬吮吸,撬开他的嘴唇和齿关,伸进湿热灵活的舌尖,轻扫刮蹭口腔内壁,做更多羞窘亲密的事。
再到后来,便是飘荡摇曳的无数飞花绿叶,白色的蒲公英的伞状绒毛,头顶的白云和蓝天变得很远很远,很虚很虚,凝固寂静的仿佛一张唯美的墨画,动也不动,一大团的红色太阳却炽热刺目,颜色鲜艳,热的要命,渴的要命,蒸腾出无数的汗意和水汽,叶鹤霖摸着他的后颈和肩侧,脊背和腰身,胸膛和小腹,两个人的衣物下裳都褪尽了,全然赤裸的,交叠攀缠的拥抱在一起,互相凝视着彼此的眼神,接吻,爱抚,燃烧灵魂般的炽热和紧密,却异常的幸福心安。
第二日一大早醒来,自然是一夜的绮梦春色,脸上泛着一层淡色的红晕,贴身的亵裤在胯下的地方有一些潮湿粘腻,沾染了遗出的白浊精液,泄露了千夙西的少年心事,羞耻难堪至极,却又偷偷幻想欢喜,一心想着尽快完成任务,早点回去焚勾教,见到叶鹤霖。
只有叶鹤霖,才是他唯一的家,他的爱人,他想要珍惜的一切。
变故分离总是来的太快,仿佛多变诡异的夏日天气,无从捉摸和预测,上一瞬是晴空万里,天朗气,下一瞬便是狂风骤雨,电闪雷鸣,让人措不及防,寸步难行,卷进一场肝肠寸断,宛若地狱的噩梦里,无从逃脱。
千夙西这次因着思念叶鹤霖,任务完成的略微早些,之后便兴冲冲的急忙赶回了焚勾教,却并没有如愿以偿的立马见到叶鹤霖,之前两人是一直习惯于在约定好的地方等待迎接着彼此的,谁外出时另一人便会在那里等候着对方。
回到房间内,也是没有看见人,便有些心急焦虑,再在教内上上下下的仔细寻找了一圈,仍是没有叶鹤霖的踪迹身影,反而是有几个不相熟的教派内的年纪较小的弟子,躲躲藏藏的,指着他的背影,低声的交谈议论着什么。
千夙西心里顿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脸色有些发白,却仍是告诉自己要镇定冷静,想着叶鹤霖平时提醒他的,遇事不要慌,不要自乱阵脚,首先该调查楚事情真相,再做进一步的考量计划,便在那几名小弟子偷偷摸摸的沿着墙壁离开之时拦住了他们,进行询问。
这一打探了解之下,更是心惊肉跳,哀痛欲绝,三魂七魄都瞬间惊惧的飞出体外,碎成了看不见的细末,千夙西的脸瞬间便白的如同一张宣纸,冰冰冷冷的挂着一层寒霜积雪,心如死灰的疼痛绝望,四肢发抖的后退,踉跄了好几步才扶着墙壁站稳了身形。
那几名少年三言两语的说完千夙西想知道的事情,便很快结伴跑开了,凌乱快速的步伐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听起来分外令人心寒发疼。
叶鹤霖不知道为何突然间在月圆之夜的那天晚上排着队取解药的时候发怒暴戾,与一矮小男子发生了言辞冲突,之后说不过几句两人便大打出手,斗做一团,在领取解药的大厅里当众武斗交手,打到后来事态愈发严重,不受控制,管药掌事的首领一气之下,干脆便直接取消了他二人的领药资格,等着没有解药的压制,体内的蛊毒发作后,命人将他们扔到了山后的乱葬岗,任其自生自灭。
此时正是十七日上午,距离那蛊毒发作,被无尽可怕的疼痛和煎熬折磨已经是快要接近两日,叶鹤霖必定是凶多吉少,生机渺茫。
千夙西却只是愣愣的扶着墙站了一小会儿,便从天塌地裂似的绝望悲痛中醒振作了过来,一步也不敢稍做停留和耽搁,飞快的跑出焚勾教,脚底下使了轻功,身影如一道疾风闪电似的掠向后山,去寻找叶鹤霖。
乱葬岗是在比焚勾教弟子日常生活以及训练习武的场地还要高一些的地方,位于一处低洼潮湿,阴暗腐臭的两座大山相连接壤的山沟里,两侧是连绵不绝的干枯发裂的粗大死木,奇形怪状的乱石岩壁,胡乱的被随地扔下的腐烂发臭的,或者已经死去多年,被野兽啃咬后叼走,露出森森白骨,散落成好几堆的尸体残肢,渗人恐怖,阴森至极。
此时虽是上午,朝阳明媚,天气温暖和缓,乱葬岗处却寂静沉默的吓人,风声也无,阳光亦是无法照进来,只有乌鸦啄食,不断哀叫的声音。
千夙西看着地面上那些腐烂程度不同,只剩下零星的衣物碎片和头发的尸骨躯体,心里泛着恶寒畏缩和极度的恐惧厌恶,想立马就转身离开,却仍旧是尽力的睁大眼睛,半寸地方都不错过的寻找着熟悉的身影。
一具又一具。
从年代久远,到刚刚死去。
从佝偻驼背的老人,到身形高大的成人,再到骨架瘦小的孩童。
无法辨认身份和面目的尸体多的几乎让千夙西不停的捂着嘴干呕,肚腹里翻江倒海似的涌起恶心的感觉,生出他其实也已经死了,灵魂无处可去的孤零零的飘荡在空中的错觉。
终于,在一个平缓山坡的拐角处,零星的躺着几具分隔的很开的尸体的地方,千夙西在很远的地方便一眼就瞧见了叶鹤霖熟悉样式的青色衣袍,又是激动又是惊惧的奔了过去。
叶鹤霖,此时脱去了平日里的玉树临风,潇洒逼人,温柔的笑意和眉眼,头发凌乱,凝成挂着血污的好多缕,衣物破烂褴褛,被抓挠碎裂成带着血迹的破布,万分狼狈的趴卧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头深深的垂着,埋进圈着的手臂和胸膛之中,脊背脆弱的弯着,蜷缩成很小的一团,陷在脏污不堪的泥土里,与周围的死寂荒凉融为一体。
千夙西飞快的绕开脚下的几具尸体,跑了过去,几乎是瞬间便扑到了叶鹤霖身前,却又不敢触碰翻动他,不敢将叶鹤霖的脑袋抬起,发现人已经没有了气息和生命,只是脱了力的跪倒在地上,伏低身体,无法控制的落下泪来。
却只是低低的啜泣了几声,用脑袋轻轻蹭着叶鹤霖的手肘,便控制住心底的胆怯和惧意,千夙西将眼角的泪水抹干净,伸出不断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的去扶叶鹤霖的肩膀,将趴倒在泥土中的人从地上拉起来。
明明是比他更为高大的体魄和强健的身躯,沉稳如高山峻岭,两人相处的这些年来连小病都不曾生过,此时却虚弱无力的仿佛一滩烂泥污水,拉扯了好几次才被千夙西扶稳,让叶鹤霖将上半身靠在他肩膀上。
千夙西跪倒在叶鹤霖身旁,用一侧肩膀和胸膛支撑着瘫软的身体,手臂张开,紧紧的圈抱搀扶住他,又缓慢的伸出另一只手,恐惧的发着抖,摸到面色灰暗苍白的人的鼻子下方,不幸中的万幸,仍是有着一丝微弱的气息。
叶鹤霖还活着。
只是却不知道他在蛊毒的疼痛折磨下坚持挣扎了多久,又无食物,又无水,周遭尽是死尸和腐臭,野兽和荒僻,此时已经是扛不住的昏迷沉睡了过去,连嘴唇都干裂青紫,脸色发白发暗,挂着几道干涸的血迹,整个人现出一种即将死亡的凋零枯败感。
“哥哥……哥哥,叶鹤霖,我回来了。”
千夙西将叶鹤霖鬓角黏湿,沾着血迹和泥土的头发轻轻拾起,捋顺,放到一边,抚摸亲吻着他的脸颊和眉眼,一边哭泣一边呼唤道。
“哥哥,夙西回来了。”
怀中的叶鹤霖没有动静和回应,连眼皮都是被汗意水迹凝固住,只是靠在千夙西肩头,痛苦的闭着眼睛,丝毫不闻外界的风吹草动,仿佛就要这样在昏迷和爱人的怀抱中一直睡到死去。
“哥哥……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哥哥、哥哥……你才说了喜欢我的,会一直一直的等着我回来。”
千夙西一直半抱半扶的拥着叶鹤霖,一直断续的低声哭泣,不停的呼唤低喊着,试图叫醒他,将沉重高大的身躯托扶起,二人一起挪到了一棵略微干净,并未死去的大树下,又拿出随身携带的水囊,将奄奄一息的叶鹤霖的脸上的血迹污浊擦拭干净,又用嘴唇含了水,用手指分开他的唇瓣,喂水给叶鹤霖喝,湿润他干裂的嘴唇和缺水的口腔。
从上午一直到下午,太阳从东边爬起,攀向头顶的正上方,又斜斜的西落下去,漏进几丝微弱的光芒。
叶鹤霖仍是昏迷。
千夙西便一直抱着他,将男人的双腿拉直,寻了舒适的姿势躺好,时不时的揉捏按摩着,又将衣物也拉好,弄的整整齐齐,叶鹤霖平日里总是一丝不苟,很注意自己的衣着言行。
至于叶鹤霖的上半身和倒向一边的脑袋,便被千夙西细心周到的靠到自己肩头,将他轻轻的抱在自己怀里,把脸颊上,唇角处和脖颈边的血迹污泥,都擦拭的干干净净了。
叶鹤霖整个人看上去便精神亮堂了一些,仿佛只是生了场大病,在服了药沉睡休息,而不是命在旦夕,挣扎于痛苦和死亡的边缘。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叶鹤霖的手指动了动,突然咳嗽了起来,身体猛的痉挛弹动了一下。
眼见身体就要滑落下去,千夙西赶忙扶住了叶鹤霖,关切着急的去看着他,伸手握住了男人的手掌,嘴唇嗫嚅颤抖着,低低的叫着“哥哥”。
“……你……你回来了……真好……真好……我一直在等着你呢……”
叶鹤霖的声音很微弱,断断续续,出气多而进气少,用尽全力的呼吸,胸膛颤动起伏着,唇角又溢出新的红色血迹,回握住千夙西的手,紧紧的捏着,半睁开眼睛,虚弱的道。
“我在这里,我回来了,哥哥……哥哥……”
千夙西扶着叶鹤霖支撑起身体,让他脊背靠着树身,半坐在树下,自己则跪坐在他面前,固定搀扶住男人的肩膀,四目相对的看着彼此。
悲痛的泪水控制不住的从千夙西的眼角溢出,从映着叶鹤霖虚弱脸庞和身影的漆黑双眸溢出,滚烫的,绝望的,掉落在叶鹤霖的手背上。
“哥哥……鹤霖哥哥……不要死……别丢下我一个人……”
明知道叶鹤霖的时间只剩下一天,疼痛和绝望的一天,却不知道说什么,不知道做什么,才能拯救挽回他的生命,只能是无用懦弱的哭泣,喃喃的叫着叶鹤霖,希望如此便可以让他不至于狠心的离开,抛下自己一个人。
“……不要离开我……别离开我……哥哥……求求你……不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