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蓉心想这时间是正常的啊,她刚才还以为自己睡到第二天了,所以严辞又来找她。

“他有说什么事吗?”她问。

青梅摇头,“老爷出去了,只有夫人在,夫人没问。”

聂蓉睡得正好,实在懒得起身,和她道:“你先问问他有什么事,如果是一两句话的小事,就传个话算了,免得我起来梳洗。”说着又躺了下去。

青梅见她慵懒的模样,笑了笑,依言去传话了。

聂蓉想睡,但知道他来也有些睡不着,就等着青梅来回话,没一会儿,青梅回来了,却是面露难色,她正要问,就见严辞跟在青梅身后站到了床边。

他已经回去换了身衣服,十分干净的天青色锦袍,金冠束发,青缎朝靴,一派玉树临风的模样,让还散着衣服披着长发的聂蓉愣了,一边拉了拉被子,一边问他:“你怎么来了?”

她当然知道,一定是他自己闯进来的,青梅和娘亲又不好拦,所以就让他一路进了房间。

这时青梅已经低着头悄无声息往后退下,严辞坐到她床边道:“我回去坐了一会儿,心想反正告了假,难得清闲,不如和你一同去外面转转,就过来了,没想到你竟又睡下了,你睡得这么好,是已经想好了答案吗?”

聂蓉对他无话可说了,回道:“离你上一次问我,才过去一个多时辰。”

她在想,她如果一直不说同意,他是不是能一天往她这儿跑八回,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关系不同寻常。

严辞说道:“这一个多时辰,也能想很多了,更何况我知道你回来你爹娘和弟弟肯定要和你讨论一番,讨论完,总有个结果,我看看有了什么结果。”

聂蓉觉得他是不是趴在墙头监视她了,竟知道这么多,一扭头,回道:“没讨论,没结果,你快走,我要睡觉。”

他一笑,毫无自觉道:“你睡吧,我在这儿等着,不打扰你。”

她一恼,果真就躺下来睡下,可他坐在那儿,她当然睡不着,睡意都被他赶跑了。

他倒十分自在,起身在她房中转了转,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最后在书桌抽屉内翻到个小匣子,正要将那匣子打开,她开口道:“你什么习惯,怎么乱翻别人东西?”

严辞置若罔闻,当着她面将那匣子打开。

是三本书,当初他送给她的,两本游记,一本《陶安公食斋录》,匣子拿白色缎子包裹,放了几枝干的芸香草防虫,保管得极其精细。

严辞抬眼看她,见她脸上微红,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得意道:“你这爱收藏前任东西的习惯倒也不错,只是沈知仪都有那么大个箱子,我就这么个小盒子?至少还有几只首饰吧,我见梳妆台那边也没有。”

她扭开脸不说话,他却不依不挠道:“不见了?”

聂蓉心想也没什么,很快回道:“当了。”

严辞讶然看向她,聂蓉低声道:“开店铺的钱就是当的它。”

没办法,当时身上最值钱的就是它了,后来有钱了她还去当铺里问过,早就卖出去了。

严辞倒没放在心上,回道:“那等你睡好,我再带你去买。”

她心中一暖,也有点过意不去,索性说道:“买也行,当聘礼吧,我如今身份不同了,可不是一点小钱就满足了的,便宜的东西我不要。”

“你这样说,倒让我有点怕自己钱不够。”严辞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抬起头看向她,见她脸上的笑意,便知道自己没听错,立刻放了东西到床边道:“你答应了?”

聂蓉本想过两天再答应他,好像自己真认真考虑了两天一样,但哪想到他一个时辰就跑过来了,话已出口,只好点头道:“是啊,想好了,答应了。”

他大喜,一把抱住她,面带得意道:“我就知道是要过来一趟,要不然现在还不知道。”

聂蓉笑着推开他,然后又正色道:“但先说好,但凡我在你家过得不开心,我就会从你家离开,和你一刀两断,真有那天,你不许横加阻拦。”

□□有律,夫妻若有不和,男子可休妻,女子也能提出和离,但若男方纠缠,和离也不是容易的事,所以聂蓉要提前说好。

严辞立刻道:“那我与你约法三章,你不能和我母亲拌了两句嘴就要和离,也不能和妯娌闹得不开心就要和离,更不能什么都不和我说,冤枉我和这个那个不清白就要和离,一切得和我说清楚,等我处置了你不满意再说,若我不服气,自然不会放你走。”

聂蓉被他说得笑了,撇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随便就说要和离,肯定是你做得太过分才会。”

“比如?”他问。

原本这话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问得这么仔细,她只好仔细想了一会儿,倒想了几条理由,比如宠妾灭妻,打人什么的,但又觉得这都不是他能做出的事,只好说道:“我一时也想不到,到时候再看吧。”

严辞面露隐忧,随后就笑道:“好,到时候再看,你进门了再说。我回去便吩咐,大概十日就能准备好婚礼,就将婚期定在那附近,行么?”

聂蓉被他惊呆了,才十日,竟是比上一次还仓促。

“不行,上一次你就礼数不全,这一次一定得隆重些,是你说的,三书六礼,还得重聘,一样都不能少。”她嘟唇道。

严辞反应过来,立刻解释:“我只说十日,又没说不隆重,如果不隆重,那三日就行了,我一定按礼数来,你有什么要求也尽管提。”

聂蓉想了想,还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要求,只好说道:“我不懂规矩,得问问我娘再回复你。”

“那你现在就去问,我今日便不带你出去了,回去准备婚事。”说着他就从床上站起身来,倒是雷厉风行,恨不得明日就是婚期。

她见他这样着急,自己也觉得似乎一堆事等着办,竟也紧张起来。

他走了几步,到房中央,看见角落里放着的以前那只木箱,说道:“里面那件嫁衣还有信件什么的你找个时间扔了吧,今晚我让人来给你量身,找城中最好的绣娘连夜赶制嫁衣,保证比那套好看数倍。”

聂蓉心想他是眼尖心也小,却是一句话也回,默认了这事。

他走后,婚事便开始紧锣密鼓筹办起来。

这桩婚事成了京中的新鲜事,众人没想到昔日那对怨偶竟是旧情复炽,又要成婚;本以为既是二嫁,自然一切从简,没想到这一对倒新奇起来,从请媒人提亲到送聘金礼金等,皆办得隆重,媒人请了丞相王存义与夫人,聘礼摆了二里路,由数十名仆从搬了一个时辰;甚至早有消息传来,侯府重金请了京城几大绣庄的绣娘一同绣制嫁衣,据说光是珍珠宝石就镶了好几斤,京中人叹,怕是聘公主也就如此。

结果到婚礼那一日,众人才知侯府是聘公主,这聂家竟也是嫁公主,原来的聘礼悉数带回夫家,更是加了一倍多的嫁妆,浩浩荡荡数里路的送嫁队伍,热闹了大半个京城。

等到花轿入了侯府,拜过天地后入洞房,聂蓉由喜娘扶着坐上床,终是忍不住舒了口长气。

从上半天开始她就后悔当初提什么婚礼要隆重,除了花钱,就是累人,特别是他弄的这件什么织金丝镶珠嫁衣,确实是华丽非凡,可愣是比普通衣服重了四五斤,她觉得她不是穿的嫁衣,而是铠甲。

还有头上的大花冠,真真是重啊,脖子都要被压矮一截,原以为这一次办婚礼是轻车熟路,结果却远比上一次折磨人。

只是上一次心里煎熬,这一次却轻松许多,坐了一会儿就缓过气来了,她轻揭了盖头看外面,房间还是她以前的房间这她是知道的,却没想到里面早已是焕然一新,先前的窗纱布帘全都换了新的,又加上聂家那边过来铺房,新添了许多家具陈设,房子还是老房子,但一点都不似旧时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