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是赚不完的,玉映,但你想带着玉家向上走,定不能错失这次机会!这世道有钱怎么了?有权才是真的!你要是愿意帮殿下这把,待他日后登位,封你一个侯爵,你想想看,这一笔买卖是不是只赚不赔?!”
一时许多人纷纷附和,又是威胁又是恳求,洛元秋听得莫名其妙,小声问景澜:“皇帝不是还活着吗?怎么这个什么殿下就要登位了?”
景澜在她耳旁道:“他们是要谋反。”
洛元秋低低啊了一声,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诸位叔公的好意小子心领了。”
里头声音一静,洛元秋道:“是玉映。”
玉映道:“这确实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只是玉映不才,不敢违背父亲的意思。”
有人高声道:“他已卧病在床多年,又能有什么意思?你这分明就是推托之词罢了!”
玉映道:“我只问诸位一句话,这位殿下若想要起事,可有兵马在手?这京中有重兵驻守在城郊,可不是靠银子便能行事的。”
一人道:“六殿下手中门客众多,有几位奇人异士为他出谋划策,更有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必能如愿登位!”
玉映道:“叔公说的所向披靡,这又是什么意思?”
那人见他意动,便道:“与你交代了罢,那些人都是不死之躯,刀剑难伤,且一心忠于殿下,愿效之以死”
“不死之躯,”玉映似乎笑了一下,寒声道:“什么不死之躯,叔公直说就是了!那些都是活尸,已死之人,岂能不忠心耿耿?!在座诸位都与道门略有干系,不是那等一无所知之辈,难道不知这么多年以来,那追猎一事,便是由我父亲一手筹办的吗?”
四下无声,玉映又道:“这也不算是什么隐秘了,当年我母亲遭人所害,误服丹药化为活尸,重伤了我父亲,多亏了我师父相救,才不至有性命之忧。他查明真相后深觉此药贻害无穷,又听说有人暗中炼制此药,并将活人诱骗来试,便以重金招揽修行之人追击杀之,而今你们却要我与这等人为伍……”
此事洛元秋已经知晓,倒不觉得惊奇。景澜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洛元秋凑过去问:“在想什么?”
景澜小声道:“不是说重金招揽人追猎,怎么你却这么穷?难道玉少爷赖账没付你钱?”
洛元秋一时语塞,门后一个苍老喑哑的声音道:“玉映,你可听过这么一句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洛元秋懒得再听下去了,哗啦一把推开门道:“什么大事,不如带我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我,日更,不是梦
第 130 章 不知
屋中众人本是密会于此,未料到竟能有人闯入,霎时都惊住了,齐齐朝屋门看去。
半晌无人出言,洛元秋目光坦荡,与那些人的视线一一对过,见着几个白发苍髯的老头,心想这些人年纪一大把了还想着密谋反叛,也不知是图什么。此时已经有人将手按在刀剑上蓄势待发,坐在当中的一名老者疑惑道:“你是谁?”
洛元秋两手摊开,以示自己身无利器。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欠了欠身,这才向那老者说:“前辈不妨猜猜看?”
老者语塞,向左右两座各看了一眼,那二人皆是摇头不语。
正坐在首座的玉映一席白衣,刚要起身,待看见她身后跟来的人时蓦然一怔,神情难以描述,硬是又坐了回去。
景澜不动声色地朝他看了一眼,转头看向四周,将众人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反手轻轻将门合拢。
门甫一合上,有疑心玉映之人向他看去,见他讶异之色不似作伪,而面色难看远胜诸人,仿佛那抄家灭门之罪已近在眼前,不由得心中一哂,暗道这玉少爷也不过徒有其表,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罢了。
但玉映岂能认不出景澜,饶是他应变再强,也想不通为何洛元秋会与司天台的台阁一同来到此地,震惊之下几乎忘了事先打好的腹稿,怔愣地看着这二人。
洛元秋走到他身边,有些奇怪他怎么没按照事先商量好那样做,便在他右侧席地坐下,道:“怎么傻了,玉少爷?”
景澜也十分自然地随着她在玉映左侧坐下,玉映身旁二美环绕,本是人人艳羡的好事。但这两人一个他打不过,一个他根本不愿见到,坐了一会脸色只是更加难看。沉默片刻后他果断起身,绕过洛元秋坐到了她的身侧,以行动表示要与景澜划分出界限。
但他没想到自己刚一坐下,洛元秋见与景澜之间空出一人的位置,便毫不犹豫地挪了过去,紧挨她坐着。
玉映:“……”
洛元秋无视一屋异样的眼神,仰头对站在玉映身后的人道:“有茶吗?劳烦来两杯茶行吗,正有些渴。”
那人有些迟疑,玉映无力挥挥手道:“去上茶。”
在座的就算再傻,也看出玉映与洛元秋必定早已相识。有人按耐不住,冷笑着开口:“玉少爷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聚在此处本是为了大计而来,多一人知晓便多一分风险!幸而诸位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唯有这二人倒从未见过,放任这等身份不明之人随意入内,莫不是你私下授意的?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今日你必然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有人附和有人不语,洛元秋闻言看了那人一眼:“怪了,腿长在我自己身上,当然是我自己想来就来,难道你们以为这地方设了阵法就无人能入,万无一失了?”
玉映闭口不言,洛元秋噎死人的本事可比她画符的功夫高了不知多少,只要她一开口说话,定能让人无话可说。
不过这种本事便如天赋异禀,从来都是有而不知、存而不觉的。洛元秋自然也不会留意自己说了什么,她接过茶倒了两杯,试了试水温,发觉不烫,将其中一杯分给景澜,示意可以喝了。
洛元秋自己喝了两口,又开口道:“昔日我在山中修行时,除却道经古籍之外,所学的最多的就是律法,诸位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她不等人回答便接着说:“因为我师父曾告诉我,若要大富大贵,需得向此书中寻;若要求权势官职,也要向此书去看。凡律法所禁之举,定然获利不菲,钱财权势自当随之而来。以此而推,这罪愈重,自然所得愈多……”
她说着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莫非你们也与我一样熟读律法,不然怎么会就挑了这谋反的罪名往头上套?适才在门外我听见一位前辈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那不知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小盗窃钩,大盗窃国?只是不知道这窃国的重罪,又该如何论处?”
洛元秋这番话说的众人脸色大变,景澜面上虽平静,但心底也有些起伏,只觉得师门之奇已经无法用言语描绘,而洛元秋熟读律法,又有玄清子提点在前,也不曾借此谋财,反倒穷得叮当响,不知是她天性耿直还是不晓变通,思及此处只觉得哭笑不得。
既然众人的意图被点破,玉映也再懒得和他们虚以委蛇,直接了当道:“谋反是什么罪名,何须我再多言?难道诸位到此密会,就不曾事先在心中掂量过一二?”
他不经意看了眼景澜,见她不为所动,不像是以台阁身份代表朝廷来抓人的,便觉得有些奇怪。而景澜从头到尾一语不发,简直与玉映之前所见判若两人,只安静地在一旁为洛元秋添茶倒水。玉映不由怀疑,难不成是洛元秋出手将她给打服帖了?
洛元秋不知他所想,手在桌下轻轻推了推,两指微并向上一抬,意思是要不要动手?
玉映收回思绪,轻轻摇了摇头,又将茶盏推到桌沿放着,示意她看看再说。
屋中诸人窃窃私语,神色各异,一反方才共襄举事时的志在必得之态,显然各自有各自的打算。已有不少人犹疑不定,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目光时不时看向门外,似乎已萌生退意。
景澜见此情形心中冷笑连连,她虽不知玉映是如何计划的,但也能看出来他本意并非如此。应当是见到她随洛元秋而来后,这才临时改变了主意。
这时先前问话那老者抚须开口道:“诸位能够到此处来,想必是思量再三之后的结果。正所谓多一人知晓便多一分风险,此时若反悔退出,无论以后是成是败,恐怕都再难有出头之日。若成则因小失大,若败也难说不会有人泄密,再受牵累……”
他目中似有深意,仿佛意有所指:“既然如此,何不奋力一搏呢?”
洛元秋向他看去,觉得他面上神情似曾相识,这种高深莫测中又带着一种智珠在握的沉稳,好像洞悉一切,令人不得不信服。洛元秋心底微感怪异,长久以来埋藏在回忆中的破碎画面再度从眼前闪过,她忍着不适听他说完话,手指抵在杯壁上轻轻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