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元秋摇头道:“罢了,下次不要再像狗似的胡咬人嘴了。”
她起身要走,景澜拉住她的手问:“你还没说,你的血是怎么回事?”
洛元秋想了会说:“你昨夜怎么不问,偏赶着这时候来说。”
景澜尾指在她掌心勾了勾,眼角一抹艳色,双颊染霞,明艳不可方物:“昨夜你哪里有让我说话的时候?”
洛元秋欲反唇相讥,但仔细一想好像真是如此,昨夜帐中好一通忙,确实不曾有说事的空闲,如今回忆起来,只记得心跳得格外快,其他的竟也想不起来了。
洛元秋有些窘迫,心中低低叹了一声,也不好意思再责怪景澜不是,只道:“好吧,这都怪我。那就长话短说,等会我还要出去……”
景澜坐正看她:“你要去哪里?”
洛元秋道:“先让我把话说完,我的血之所以异于常人,是因为在年幼之时曾经误服过一枚丹药,由此丹毒不去,周流于血脉当中。这丹药不是普通的丹药,是由一种名叫赤光的咒虫所制。”
景澜握住她的手说:“我不怕你,师姐,说下去。”
洛元秋顿了顿,沉默了片刻后道:“若是服下此药,就能将活人化为行尸走肉。不过这药也因人而异,灵力高强者,数十年间或许都不会发作。但如以咒术相诱,不出数月便会显现其效。那时我还小,自然撑不了多久,全凭我父亲以咒法压制。他用一种……方法彻底将这咒毒封在我的身体中,令它不得发作,只是从此以后,我便再也不能修习咒术了。”
她撩起衣袖,示意景澜看自己的手臂:“虽然这毒很是霸道,但它也有些好处。用我的血加上朱砂调制后,再邪门的咒术也能破去,所以每逢望朔,师傅在瑞节他们手上所绘的符,便是我的血。其实那道符并没有什么用处,关键在于这血。”
景澜将她袖子拉好,按住袖口低头不语。洛元秋正要一鼓作气接着说下去,看她神色不对,便问:“你这是怎么了?”
景澜抬头看了看她,在她手腕处轻轻咬了一下,说:“我心疼我的人,不行吗?”
洛元秋登时面红耳赤,几乎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舌尖抵在齿列好一会,才慢慢说道:“早已经不会痛了。”
景澜眸光沉沉,环住洛元秋的腰,在她耳畔低声道:“之后的事呢?”
洛元秋眼底似水雾一般的迷茫,察觉到景澜的手轻拍自己的后背,带着几分安抚之意,她心中生出一种奇异的安定感:“那时我知道自己命数将尽,仍执意要同你离山,才有了黎川的那番遭遇。后来师父寻我回去,我本不肯走,他说他归山之时见你的命牌已碎,便猜测你我二人是否出了大事,这才一路寻来……”
她的语声虚无缥缈,呓语般喃喃道:“回去之后,宋天衢的话果然应验了,我不记得当时情景,但我知道,我本应该已经死了,只是师父不忍心一把火将我烧去,便把我安置在一处山崖下的洞穴中。直至我死而复生后,历经数年才将往事想起,但有时仍会觉得,这偷来的年月,恐怕只是我死前的幻象。”
洛元秋缓缓推开景澜,注视着她的双眼道:“可是这幻象中若有你在,能再见到你一面,哪怕梦醒便是魂魄消散之时,于我而言已经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又又又又又锁了,我看看能不能尽力抢救吧……
第 128 章 咯咯
景澜无声一笑,手轻轻覆在洛元秋双眼上,侧头打量了她一番,又为她将乱发别到耳后,极轻地道:“师姐,我也并非如你所想的那么好。”
洛元秋道:“彼此彼此,我也不是像你想的那么不晓世事与人情。”
“是了,”景澜放开手,亲了亲她的眼睫,温柔道:“你向来聪慧,只有你不愿学的,没有学不会的。但有些事,不是靠学就能学会的。”
洛元秋隐约觉得她话中似有所指,景澜却道:“你方才说不是要出去?”
洛元秋点头:“我要去见一个人。”
景澜拉她起身:“去见谁?”
“玉映。”洛元秋道,“你见过他的,记得吗?”
景澜道:“那位玉少爷么?我记得他师从宋天衢,也是一位符师。”
洛元秋忆起玉映,虽记不清他的面容,却对他挥金如土的排场印象深刻,不由感慨道:“他真的很有钱。”
她是真情实意有感而发,景澜听的忍俊不禁,微微摇头:“豪商大贾,自然有的是钱。不过我倒是想问,你怎么身上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还住在那破……旧屋之中?你好歹也是符师,就算没钱了,总能卖几张符吧?”
这话当真问到了洛元秋痛处,她面无表情地与景澜对视半晌,才道:“这还用问吗?还不是你们咒师将发财的门路都揽了去,弄得人人都求咒不求符。”
景澜知她甚深,笑道:“真是这样吗?”
洛元秋被她这么一直看着,也有些心虚,转过头去看向别处,无奈道:“好吧好吧,其实也不全是如此,是因为我画的符没人能看得懂。”
景澜想起她那手烂字,从前在山上便手把手地教她练字,到两人离山前,洛元秋也只有自己的名字写得能够见人,其他的依然是一塌糊涂,不忍直视。洛元秋也异常费解,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道:“画符画出来不就行了,何必还要好看?好看的符难道威力就会高上许多了?”
景澜忍着笑说:“你还是多练练字吧,省得以后再卖不出去符,到时候流落街头……”
“太史局给的月俸是二两三钱银子,冬时补贴相加约莫有三两。”洛元秋打断了她的话,认真地掰着手指算了起来,“总归不会被饿死的,也不至于到流落街头的地步。”
她算了一会,见景澜含笑看着自己,扬眉道:“看什么看?养你还是养得起的!”
景澜头一回听人说要养自己,又见洛元秋算的那般仔细,真想将她搂在怀中揉搓一番,故意问:“你想养我?”
师姐养师妹自然是天经地义的事,洛元秋微有迟疑,目光环顾四周又绕回景澜脸上,道:“怎么,难道你吃得很多?”
“怎么会?”景澜乐道,“我只吃饭不吃菜,再好养活不过了。”
洛元秋哪里肯信她,飞快地横了她一眼:“我要走了。”
景澜却道:“别急,我和你一起去。”
洛元秋将头发绑起,讶然道:“你不是说有事要忙?”
景澜为她系好衣带:“不急于这一时。”
洛元秋警惕地侧过身去,防止她对自己的头发下手。没过片刻她转过身,说:“你不是司天台的台阁吗?若你不在,司天台中无人理事,乱了怎么办?”
景澜这次倒没碰她的头发,整了整外衣便放手了,意味深长道:“是吗?我还真想看看,这到底能有多乱。”
.
天光初晓,曲柳巷中人迹稀罕,待打更人也离去了,才隐约有些动静传来。
一夜落雪,小巷地上平整如新。巷口站着两人,其中一个肩膀上蹲了只羽色斑斓的大公鸡,趾高气昂地仰起头来,仿佛想要长鸣报晓。
它还未开口,就先被主人捉住了嘴,那人说道:“好了,你又不是真的鸡,何必要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