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夔一下子瘫软下来,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当初苏凌霜出嫁的事,是瞒着老太傅的。
老太傅要是知道,肯定不会答应苏凌霜嫁给一个糟老头子,可是苏夔也是没办法,因为这是苏凌霜自己的主意。
她跪在他面前求了他一天,他才首肯。
事到如今,苏夔不由恍惚一想,是他错了,一错再错。
害了女儿,也害死了自己的父亲。
苏夔一瞬之间苍老了许多,下人扶着颤颤巍巍的他回了府。
崔奕收到苏家丧报时,也是大吃一惊。
前不久才听人说,老太傅一顿还能喝半碗粥,如果静养着,应该不会去的这么快。
这下突然没了,崔奕也很奇怪,不过他顾不上旁的,当即换了一身湛蓝色的直裰,直奔苏府。
他与苏夔斗得你死我活是一回事,但老太傅对他如父如师,自来对他很是爱重,崔奕不可能不去吊唁。
崔奕到的比苏夔还快,他进去时,老太傅的遗体还在原先住的荣正堂,下人们还在帮着他清理身子穿上寿衣,崔奕步入内室,正见众人将老太傅身前那一品仙鹤官服盖在他身上,崔奕眼眶顿时酸痛,怔怔不语。
幼时老太傅对他的教导,历历在目,崔奕跪了下来,冲着老太傅行了大礼。
哀乐奏起,苏家上下顿时哭声一片。
下人抬着老太傅的遗体前往灵堂。
崔奕跟着面带哀色出了荣正堂。
就在这时,左侧长廊上奔过来一道纤瘦的身影,她冲到了崔奕跟前,拽着崔奕的衣裳大哭大喊,
“崔奕,你个混账,你杀了我可以,随你做什么,我都不怪你,你为什么要害我祖父,我祖父对你恩重如山,你为了对付我爹爹连我祖父都不放过,你会遭报应的!”
自打孩子没了后,苏凌霜情绪彻底失控,听到祖父因为自己去世,她一口血吐了出来,披头散发便奔回苏府,哪知道一眼就瞧见了崔奕。
新仇旧恨连着,她对崔奕是爱到了极致,也是恨到了极致。
“你是个伪君子,你是个杀人凶手!”
崔奕面庞冷硬盯着苏凌霜,一点一点把她的手指掰开,衣袖一甩,神色冰冷道,
“是你自己害了他,你有脸怪别人?自从回京后,你看看你做的一桩桩事,像样吗?”
苏凌霜含着泪痴痴望着他,面容凄厉,哑口无言。
这是崔奕自打重逢后,唯一跟她说过的话,苏凌霜积聚在心底许久的郁气,得到了宣泄的出口。
“还不都是因为你,我们明明没有退婚的,我还活着,你凭什么退婚?你以为你把你的信物给了我祖父,我们的婚事就不当回事了吗?崔奕!你看看这是什么!”
苏凌霜从胸口掏出一栩栩如生的玉蝶来,那是崔奕母亲留给他的遗物。
也是当初崔奕父亲亲自雕刻,并送给他母亲的定情信物,他与苏凌霜定亲后,他母亲便把这玉蝶给了苏凌霜。
崔奕目光落在那玉蝶上,微微愣神。
苏凌霜瞧见他这神情,歇斯里地大哭道,
“你要退婚应该是来找我的,崔奕,是你失信在先.....”
泪水一行行从她脸颊划过,一点点渗入泥土里。
苏凌霜大概是憋了太久,今日一股脑子里发泄出来,神情竟是无比轻松,她凄笑着后退几步,身子撞在了柱子上,目光贪婪地盯着崔奕冷峻的容颜,一动未动。
崔奕不想跟她纠缠,因为别试图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婚事退了就退了,哪能是她不还信物就不算数的。
她要蛮横不讲理,随她去好了。
“把玉蝶还我。”
崔奕并不知道他母亲把这信物给了苏凌霜。
苏凌霜得意地把东西往自己胸口一塞,凄厉直笑,
“崔奕,你想拿回这玉蝶,怕是没那么容易。”苏凌霜仿佛有了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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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奕回去的路上寻思,刚刚在苏家他已经问明,老太傅是因为突然知晓苏凌霜出嫁一事急火攻心去世。
崔奕也是现在才知道,苏家原来是瞒着老太傅的。
这就奇怪了,苏凌霜已经出嫁大半年了,此事早没说晚没说,偏偏这个节骨眼儿把太傅给气死,这不得不叫人疑惑。
崔奕不免生出了几分怀疑。
老太傅一死,苏夔要守丧三年,苏夔年纪大了,三年之后怕是难以起复,苏家后辈也没几个能耐的,可以说,太傅一死,苏夔直接就退出了中枢。
这对他无疑十分有利,一劳永逸解决了最难缠的对手。
而且苏家与徐家因为苏凌霜小产一事,已经生出嫌隙,苏家一派的官员铁定不会再襄助徐淮,甚至很可能因为苏夔退出,而倒向他这一边。
面对突如其来的大好局面,崔奕心中却隐隐生出一股不安。
果不其然,待他回到崔府,便看到正厅的廊下跪着一个人。
崔奕看清那人的面容,神情瞬间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