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了忍,最后还是没有顺着“卢容衍”的意思,问起那三个修天道长老的过往。

毕竟那三个长老能在宗主手中活下来,论起清白,“卢容衍”还不一定比得过那三个人。

而且如今她还有镜山之事没来得及处理,宗主也还没有完全清醒,只要那三个修天道长老不主动找她的麻烦,她也没有找他们麻烦的时间。

或许“卢容衍”是看出了她明显不想插手的意思,他也没有再多说下去。

祝烛星去地洞底下巡查了一遍,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以防夜长梦多,江载月带着“卢容衍”和“吴师叔”,让祝烛星带着他们回到了无事庙,随行的当然还有黑淮沧。

黑淮沧或许也知道自己犯了看管不利的错,没敢申辩什么,只是一圈圈地绕着江载月的脚边转动,一遍遍小声叫着她的名字,试图唤起她的怜悯之心。

雪白腕足陡然轻轻晃动了一下,一颗颗水珠似的黑淮沧陡然被捏成一团压缩的黑球,黑淮沧才终于老实地恢复成了原本的泥潭样子。

然而当来到无事庙前的时候,江载月当然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

寺庙的外墙原本是由一大块一大块的粗糙黑色礁石砌成,上面还带着被藤壶寄生的痕迹。然而之前的藤壶生长得还算平整,一眼看过去也不会给人太过惊悚的感觉。

然而现在,无事庙外墙上的藤壶像是脱离了某种力量的管束,变得格外自由了起来,一层层堆叠生长着,在墙上格外突兀地形成了一个个高低不一的白黑相间“小山堆”,一眼看过去,甚至会让人有一种反胃的,如同某种活物在藤壶的壳里生长着,注视着他们的感觉。

不是吧,易庙主不会是真的出了事吧?

这一刻,江载月简直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某种“她走到哪里,长老就失控到哪里”的体质。

要不她怎么离开无事庙没两天,无事庙就出事了?

然而看着那些肆意生长的藤壶,黑淮沧却格外自然道。

“肯定是来了易无事不愿见的人,所以无事庙就变成这副鬼样子了。江道友,你别看这些壳那么多,里面没有一点肉,而且壳也不好吃,上次我偷偷啃了一块,那些壳还想长在我里面。不过最后它们还是比不过我消化得快,所以被我吃掉了。”

黑淮沧得意洋洋地说着,还不忘掺杂一点自己的私货。

“所以我还是很有用的,就算不看管雕像,我也可以吃点没用的旧物,江道友,你把一些没用的垃圾交给我吃掉也好啊,我保证能够处理干净所有丢给我吃的东西,绝对不会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黑淮沧喋喋不休地打着自己的广告,直到身体又被雪白腕足弄小了一层,它才终于老实了。

江载月还在思考刚刚黑淮沧的那句话。

因为来了易庙主不愿见的人,无事庙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那她还能顺利见到易庙主吗?

“你还能打开无事庙的门吗?”

被问及这个问题,原本格外活跃的黑淮沧陡然呆住。

“……门……”

它格外具有行动力地往门上一撞,可是庙门纹丝不动,只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咚响。

“易无事你快开门啊!我和江道友要进来还雕像!”

黑淮沧就像一个大音量的喇叭,一遍遍循环播放着这句话,还不断提高着音量,声音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环绕贯穿着她的耳膜。

江载月捂住耳朵,雪白腕足也体贴地贴上她的耳朵,黑淮沧的声音对她的影响才减弱了些许。但是她还是能感觉到耳朵嗡嗡的,仿佛也还是受着声音的共鸣影响。

感觉到少女身上的颤动,雪白腕足隔空轻轻一动,如同拍打着一个嗡嗡叫的苍蝇,黑淮沧的声音戛然而止,江载月过了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既然易庙主不开门,我们可以把雕像放在门口吗?如果易庙主只是不想迎接客人,等我们离开之后,他应该会把雕像收进去吧。”

然而一种如同瓷器般清越灵静的声音,涌入了她的耳中。

“不会的。只要我还在这里,易无事是不会开门的。”

第102章 “他,彻底醒来了。”

那人是谁?

虽然那股声音出现得格外突兀, 江载月却生不出什么恶感。

她转过身,只看见一团明亮流动的,让人想起焰火般的色彩。

而这团明亮艳丽的色彩, 像是一道静静站立的人影。

注视着这团色彩久了, 江载月隐约看到了一个雌雄莫辨的“美人”。

它有着如同雪一般白皙的肌肤, 如同血一般的红唇, 如同墨一般的黑发, 似银似彩的斑斓之色在衣袍上翩翩流动着,如同一只振翅的银蝶。

它身上的每一处似乎都是纯粹至极的颜色, 但是那种鲜亮悦目的颜色, 就如同盲人第一次睁开眼时见到的流动色彩一般, 几乎让人从心底油然而生出对那抹色彩的震动和喜爱。

而再注视得久了, 甚至会让人觉得这才是世间最完美的造物, 而这世间的一切景物在与它的对比之下,都显得如同一处不断腐烂而丑陋的伤口。

她应该走过去, 触摸那抹色彩,就如同在外游荡的孤魂,应该回到真正安宁的坟茔。

江载月的眼神恍惚了一瞬, 可当察觉到这个危险的念头, 一种冰冷感却让她很快清醒了过来。

她看向自己的精神值,竟然下跌了三点。

虽然精神值很快有恢复过来的趋势,但江载月已经不敢多看,这个“人”……姑且称它为人吧, 竟然在一见面的功夫就降了她这么多精神值,它的异魔感染力, 简直不在她认识的几位长老之下。

这么一想,这人的身份简直呼之欲出了。

"不知道您是宗内的哪位长老?"

她略微移开目光, 余光还是控制不住地扫过它人形的轮廓。

它的五官如同晕开的水墨般,边界在不断消淡模糊着,却没有给人任何的惊悚感觉,嘴唇还在一开一合着,如同血液一般流动的灼红颜色几乎已经脱离了人的程度,更像是一种拥有磅礴活力的异类生命一样,拥有着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美丽。

如同具有某种古韵般的清越之声,一字一句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