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自己同他至少是朋友,比那些只能在角落偷偷谈论他的少女们要好太多。
没成想,还不如偶尔同别人说说他的好,也不至于被他说丑,说不知廉耻。
她今天说的话是不知廉耻,但那也是为了救他。
她站起身来,不去看那个少年。
拿起桌上的酒清洗起脸上和衣服上的血迹,却发现眼泪比酒流的更多,咸咸的味道渗透进嘴里,也不知是泪还是血。
她也害怕的,遇见这样的事,她比任何人都怕。
包厢里有个小隔间,里面有卧室,灶上温着一壶酒。她把酒端出来倒在布上,细细擦起苏玉珩脸上的血迹斑斑,苏玉珩也不闪躲,就让她这样擦着。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见他吧,在他说出那些话之后,再无赖她也不会去找他了,尊严她也是有的。
她将自己的衣服翻了个边反着穿,一身的酒味稍稍掩盖了血腥气,她解开门栓正要出门。
“你要去哪?”身后少年尾音轻扬透出了些许慌张。
“如你所愿,从你眼前消失。”摇姯耸耸肩满脸无所谓的模样。
“你这样怎么出去,”少年咬紧下唇,刚刚擦干净血渍的嘴又开始渗血,“而且你刚刚才说,这回要不离不弃。”
摇姯不看他,转身走了。
他一言不发死死盯着门口那个翠色少女,听见门被锁上的声响,还有她缓缓离去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踏在他心口上。
他虽已经可以动弹,但就这样一直躺着也不错,反正没人会在意他在哪儿、发生了什么事、遇见过什么人,从来没人会真的关心他是否真的开心,是不是喜欢这个身份。
刚刚那短短半时辰发生的事情一遍遍在脑海里重复,今日的她明显打扮了一番,翠生生的锦纱将她本就白皙的肌肤衬托地更晶莹剔透。
不知道为什么,见她好看了,却让他莫名有些恼火,绕了个弯故意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两个醉汉敲他的门,本以为是送酒的小厮,就被他们这样闯进来,点了他的穴道。
刚开始小厮来送酒,醉汉用匕首顶着他的腰,他接过酒,小厮却说,楼下姑娘来向他和好,还送了个玉钗。
他本来以为醉汉图的是钱,那么给他们钱就好,摇姯要是上来反而帮倒忙,于是就拒绝了玉钗。
谁知,那两个人竟然图的是色。
两个醉酒的壮汉扯他的衣服,掐住挣扎想要喊叫的他,浓重酒臭味的嘴使劲咬他,那么轻贱的调笑,那么恶心的抚摸。
那瞬间,他从来没那么屈辱过,从没那么后悔自己为什么不习武。
他是练功的奇才确实不假,虽然从未有人传授武功,但他能将所有武功秘籍倒背如流,并在脑海里成行,更何况只是短时间修炼内心冲破穴道这么一个简单的事。
于是他开始修炼内力,预算着,至少能靠自己解决了这两个人。
结果,那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时,翠色的衣摆从门外飘来时,他突然害怕起来。
害怕她会被吓住,害怕她会被欺负,更害怕她看见那样的他,厌恶那样的他。
但他只能一动不动看着她在壮汉身边逢源,随时可能凋零,自己却无能无力,他开始质疑这个世界,善到底是为了什么。
于是,他答应了壮汉的要求,为了来救自己的她,也是为了他自己。至少两个人中,有一个人是干净的。
以为已经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却发现自己如此失败。
她杀人时眼里的恐慌和决绝,深深刻在他脑海,好似双生草罪恶却妖惑,在他心里生长繁衍。
如果恶可以保护他想护的人,那么干脆所有的恶都让他一个背吧,摇姯那样的人,才是应该生长在阳光下的人。
所以就让他来结束这一切,他本来就是魔头的儿子,又何差死这一个人。
但是最让他难过的是那个背影,刚刚毅然决然地抛弃他的那个背影。她却说如他所愿,她又可知他所愿的是什么。
摇姯去而复返,推门而进时却是这幅光景,苏玉珩依旧躺在地上□□着半身,他的胸膛上下起伏,整张脸都是血和汗,渗满委屈的黑眸眼巴巴望着天花板,眼神里满是狠决。
“我,去问店小二借了件干净的衣裳,”她弱弱道。
苏玉珩看见她去而复还,眸子里顿时发了光似的,但面上依旧是怒气冲冲。
“你还回来作甚。”看来是苏玉珩又闹起了脾气。
“跟你开玩笑的,我怎么会抛下你不管。”摇姯实在禁不住他那模样,蹲下身将他的头抱在怀里,苏玉珩的衣物都被脱去了,他光滑的后背渗出细细的冷汗。
他埋在她胸前,摇姯身上有股难闻的血腥味,但莫名让他安心。
第18章 善后
那套成旧的深蓝色长衫放在一旁,摇姯见他模样也很着急:“你先把衣服换上,衣裳虽是破旧了点,你将就一下。我怀疑楼下有人在寻这两人,此地不宜久留。”
苏玉珩没有动作,也并不言语。
摇姯实在怕又出什么事端来:“你换衣裳,我就在旁边看着不走,我保证,绝对不离不弃。”
“谁稀罕。”苏玉珩轻轻哼一声,就伸手去拿衣服。
她盯着苏玉珩,才发现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触目惊心。
穿上里衣,苏玉珩又拿起那件长衫。
摇姯帮他系上腰带,一抬头,就看见他脖子上紫红的勒痕,摇姯想起苏玉珩刚刚说的那些决绝之话,就生气:“你讨厌我杀人也好,嫌弃我无耻也罢,我一点也不后悔。”
苏玉珩小声轻喃:“是我杀了他,与你无关。”
摇姯以为他是在介意这件事,忙安慰他道:“你只是补了一下罢,是我杀了他。再说他死有余辜,就算是厉鬼来索命我也会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