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外,那?被高高架起的小儿,竟咯咯地笑了,指着那?处道:“阿爷你?看?,是杂耍!咱们长安城内看?过的杂耍!”
东市西坊的确是有?江湖艺人玩杂耍,常有?喷火、戏火之术,表演时让人挂心,但其实都是身怀绝技。
鼓声和锣响却是更加卖力了,在那?空地上,滚来?了一只崭新的舞狮,绕着绒毯抛接绣球。
百姓意识到这是杂耍戏法?,竟鼓掌叫好起来?:“今日确实是喜庆日子,合该庆贺!”
喧闹之中,四个大汉悄然将林瑜嘉抬回德鳞殿上。
陆华亭听见脚步,道:“死?了?”
“谨遵长史?的吩咐,裹得及时,人没事,但这腿上身上烧伤也够他喝一壶的。”
焦味弥漫着,甚至带着烤肉的香,狷素道一声阿弥陀佛,竹素挥挥手:“赶快带下去关着吧。人成这样,只怕得治几日才好审。”
陆华亭远远见群青伫立在队伍中,似乎在看?舞狮,笑道:“我哪能想到青娘子对情郎这么心狠,我不出手,她就要把答应给?我的把柄给?烧了。既都烧了,还不烧得热闹些?”
舞狮退场,所有?人都抚掌开?怀,除了旁观一切的贵主们。
宸明帝脸都青了。好在臣下都在很远的地方?,百姓亦没看?出端倪,只好强笑着继续推进仪式,令宾使将佛骨舍利安置在摘星楼上。
宫城之内顺利迎了佛骨,宸明帝又颁布旨
忆樺
意,减免两年户税,并赐鱼肉米粮。百姓的欢呼一浪高过一浪。长安城似乎逐渐走出了征战的阴霾,彻底被纳入大宸的怀抱。
“长史?,不好了!”狷素跑上来?道,“因为刚才着火的事,圣人大怒,将所有?人叫到殿中,太子妃突然寻燕王妃的错处,只怕王妃要受罚。”
此举太过,确实可能犯了圣怒,陆华亭闻言起身:“叫王妃把事情推到我头上。”
说着匆匆下了楼。
他下楼时,群青拉着章娘子,直奔尚宫局。
宸明帝无心关注这一队宫女,便由郑知意下令,趁机将她们放走。群青专走人少的近道,在宫中穿行,章娘子道:“这么急啊!你?不与宫人她们告别??”
群青已从女官手中接过两人的宫籍,宫籍上盖上了鲜红的“逐”字。有?这份宫籍,她便不再是宫内的奴婢。
群青看?了一眼,将宫籍收进包袱,对章娘子道:“多谢娘子一路帮扶,答应娘子的事,我已践行,望娘子日后天高海阔,再不为奴。我很想跟娘子再说说话,可是今日,须得别?过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章娘子听着,嘴唇动了动,群青已紧紧抱住了她。
等她反应过来?,群青松开?她,转身走出宫门。
宫门有?三道,等到走出宫城,群青的脚都走痛了,后颈也生出一层汗,而头顶的太阳几乎没有?移动分?毫。
与此同时,偏殿的门打开?,陆华亭进来?,对宸明帝请罪:“礼部主事林瑜嘉疑是南楚细作,企图破坏仪式。是臣急于抓人,又怕影响仪式,擅自行动,王妃并不知情。”
陆华亭看?了郑知意一眼,这个太子妃是群青一手扶持,从前她年幼无知,常有?惊人之语,最近却是越来?越稳重。
郑知意和燕王妃一向和睦,如今突然发难,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如果得到他人授意,以为攻击燕王妃,就能夺回管理后宫的权力,也太蠢笨了。群青不是这么愚钝的人。
似乎有?哪里不对,但他一时又没有?头绪。
他正要开?口,萧云如柔声请罪:“圣人、娘娘,儿臣确实有?错。这段时日,身子不济,总是感?觉哪里不舒服,便偷懒将操持仪式之事全权交给?长史?。昨日请医官看?了,原是有?孕四个月了。”
话音落下,所有?人神情变了。
宸明帝和马皇后惊喜不已,前段时间韩妃失子的阴霾被这个消息冲散了,马皇后喜不自禁:“这是喜事啊,本宫要当祖母了!还跪着做什么?赶快看?座。”
李焕的面具挡住了他的惊愕,陆华亭也很意外,萧云如有?孕之事,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萧云如却向他们使个眼色,以示自己有?数,她对马皇后道:“皇家的孩子难养,臣妾身体?又不好,还请母后下懿旨,先不要将这消息公之于众。”
“你?们都听到了吗?都给?本宫将嘴巴捂好,若谁泄露出去,圣人要重罚你?们。”马皇后点?了点?皇子。
燕王妃有?孕,还追究什么失察之罪。李盼不禁瞥了李玹一眼:“没想到三郎竟是我们之中最早做阿爷的,真是恭喜了。”
李玹没有?作声。
燕王生下了皇长孙,这无疑是一个重要的筹码,甚至可以改变燕王在圣人心中的分?量。
他想与群青商量,却忽然想起方?才的奇怪之事,心中莫名有?些惶然,抬起凤眸,对郑知意道:“父皇母后,让燕王护着王妃早日回去歇着吧。太子妃,与本宫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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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青穿过宫城,快步走到了街上,心中一直紧绷着弦。
她的宫籍递到安凛的手上,又转交到户部一个瘦小的官差手上,再递回时,已换成一张薄薄的符信。
符信递给?了在街上巡逻的金吾卫,他看?了看?,又递回群青手上,挥挥手。安凛松了口气?:“看?来?是没问题的。”
群青说了林瑜嘉落在陆华亭手上的事,又道:“安大哥,我还要去看?芳歇,晚些时候以云雀联络。”
小娘子刚刚出宫,总得熟悉环境、寻找住处、采买衣裳,安凛不好跟着,和缓道:“这些时日都没有?什么任务,你?自行逛逛,找个隐蔽些的屋舍,若是得空,再来?找我和月娘。”
群青谢过安凛,走过街面,见左右没有?眼线,快步跑了起来?。经过树丛与街铺,直到屋舍稀疏,眼前开?阔一片,水汽空濛。码头上人来?人往,风吹动衣衫,浐河上停着船,有?一个人看?见她便迎过来?,攥住了她的手臂:“阿姐!”
是芳歇背着包袱,等候她多时,他刚要开?口,群青拽着他上了船:“快。”
这一路顺利太过,直到把金锭和两人的符信递给?帮工,钻进狭小的货仓内,群青跪坐在木板上,呼吸着潮湿的霉味,感?受着穿行时的震颤和颠簸,她才相信,她是真的离宫了。
“阿姐,喝点?水吧。”身后响起芳歇轻柔的声音,像梦境一样,他将水囊递来?。
窗外的缝隙间,群青看?着掠过的河水,一纹一纹荡开?,心头竟然涌上几许茫然。她晕船,刚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