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微冲她皱眉示意小声点,“你真想跟她闹起来?今天的事不少人都在打听消息,她平时看着不声不响,逼急了把前因后果抖搂出来你能置身事外?”
“她说别人就信吗?看热闹的不缺,为她主持公道你当谁闲着没事干。”
李念微还是劝她,“你别把关系闹得太僵,她以后是要留在京市的,巴掌大的地方以后说不准还要打交道,何况公道自在人心,大家是想看热闹,可不代表是傻子,瞧不上她就能对你有好印象吗?退一万步说,为她把自己架火上烤不值当。”
徐玲不情不愿点了头,倒不是被她说动了,而是李念微话里话外的鄙薄取悦了她,态度有时候比道理更让人看重。
劝完她,李念微看一眼流水声不断的浴室,从柜子里拿了盒牛奶放到南晚吟书桌上,便签纸留言让她没吃晚饭的话喝点牛奶养胃。
徐玲哼一声,“管她干嘛,又不会领情。”
“早点睡吧。”李念微上床前留下这句话。
她对人对事向来保留余地,虽然和徐玲一样对南晚吟不亲近,可从不会如她那般把喜怒表现在脸上。
而且对南晚吟这个人她总有些看不透,同寝室住了几年,南晚吟漂亮安静不冒尖,是让人感到舒服的那一类,如果不是大环境驱使,她会更倾向和南晚吟这种类型做朋友。徐玲智商情商都太直给,相处起来很累。
大一那年南晚吟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话题中心,不少人主动想跟她做朋友,不过真心的人寥寥无几,而这些人她都来者不拒,李念微一度觉得她在社交方面应该是存在障碍的,或者说她在人际交往方面下意识地将自己放在讨好迎合的下位。
以至于徐玲发现男友喜欢她而在朋友圈发长文控诉时,她第一时间是想要找徐玲解释而不是回怼,这一举动落在很多人眼里就成了心虚,曾因骤然收获的喜欢而来者不拒添加的好友成了一根根扎向她的利刺,哪怕事情水落石出徐玲删除掉那条长文,大众的刻板印象也非一时可以抵消。
南晚吟一条条删除好友,说起来她大概是从那个时候改变的,明明长着一张漂亮脸蛋,却总有本事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隐没在人群中毫不显眼,关于她的话题也随着她蒙尘的美丽而消弭,她开始变得透明,不引人关注。
在寝室里仍会下意识将自己摆在低位去迎合别人,吃什么都说好,让帮忙打印资料会发来成品问这样可不可以,就连徐玲不走心的道歉也会珍惜收下。而一旦离开寝室外人眼中的她又十分孤僻不合群,她再不是最初那朵娇嫩的花骨朵了,好像一夕之间枯萎得死气沉沉。
如刚刚那样反唇相讥的模样以前从未见过,李念微总觉得这朵枯萎到快要凋零的花似乎要迎来她的破茧了。
南晚吟洗漱完出来时寝室里已经熄灯,只剩下她书桌上还亮着盏小灯,徐玲床帘拉得严实,李念微熟睡的呼吸声浅浅传出。
她坐到书桌前简单护肤,最后才去看那盒摆在正中的牛奶,不用看标签落款就知道是谁的手笔,寝室里唯一会兼顾她情绪的只有李念微。
即便只是表面照顾,这一点周全的善意也足以令她心中不忿熄灭,重新做回那团沉默寡言的空气。
南晚吟在心底安慰自己不要去在意,等考编结果公示出来,等她有了在这座城市扎根的资格,这些人都会与她的人生割席,就像福利院一样,所以她要做的唯有耐心等待。
第4章 “真狠啊,南晚吟。”
上床前南晚吟给武川发去一条消息,“晚安。”
这条消息在第二天早上得到回复,冷淡的一个“嗯”字。
南晚吟本想问他是一晚上没睡吗,却被宗淮的消息打断回复,昨晚事情太多,忘记删除他好友了。
点进对话框,他的威胁直白简明:
“南晚吟,你有本事别后悔。”
他在裴泽州面前有多低三下四,在她这里就有多高高在上,讥讽的话打出来又删掉,最终也只是拉黑他的微信和手机号。
她想借此息事宁人,却远远低估了一个卑劣男人自尊心被践踏后会有多丧心病狂。
几天后,守着时间打开公示名单,却收到被举报的信息,南晚吟已经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却还是不死心地拨通官方电话询问原因。
对方给出的回答简明扼要,有人举报她高中时期与所在的福利院后勤主任存在不正当关系,这种品德败坏爱慕虚荣的人不能被录用。
南晚吟的手指一根根攥紧衣袖,声音发颤,她在努力平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足够冷静理智,“为什么不向我求证呢?这是恶意报复。”
“收到举报后我们就已经向收养您的福利院取证,院长告诉我们曾为您安排过心理疏导,那位后勤主任也表示确实发生过这样的事。”
挂断电话,她没有再尝试无意义的辩解,事情明显是宗淮恶意报复,连她在福利院的过往都调查一清二楚。
想到后勤主任张恒,她的颤抖愈加抑止不住,然而现在不是沉溺于过去的时候,事情并非没有转圜余地,裴沁雪答应过的,只要她愿意帮忙,宗淮绝不敢违逆她的意思。
平复好情绪,她给裴沁雪发去消息,将考编被举报的事如实相告,耐心等待半个小时,发去的信息如同石沉大海。
她没有时间耽误,想了想还是拨去电话,这样贸然打扰裴沁雪可能会引得她不喜,可她也没别的办法了,厌烦就厌烦吧,她的喜好比起考编结果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振铃响了一遍又一遍,裴沁雪始终没有接听,南晚吟不免感到焦急。如果不是得到裴沁雪的承诺,她不会敢于和宗淮撕破脸,这种富家子弟想整她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轻而易举。
可若让她屈从于宗淮,做那种见不得光受人唾骂的情妇,最好的年华都困在豪华房子打造的精致牢笼里,等到男人兴趣不再或者自己变得面目全非被弃若敝履……倘若只是为了这种结局,她大可以不必那样努力事事做到拔尖。
所以有没有裴沁雪的保证,她得罪宗淮的结局都不会改变,区别只在于裴沁雪让她更有底气拒绝宗淮,而现在这份底气失联了。
重复拨过去几通语音,对面始终无人接听,南晚吟不再把希望仅寄托在裴沁雪身上,一边整理证据材料提交申诉,一边联系官方工作人员对举报进行澄清,得到的回复是让她耐心等待调查结果。
南晚吟紧悬着心惴惴不安等待着,她不确定结果是否可以给她公正的判定,宗淮信誓旦旦警告她别后悔,福利院张恒倒打一耙的佐证,她辩解的声音微弱而渺小,如果失去这次机会她又能做什么呢?
继续考公吗,宗淮打定主意要整她,京市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所。
回到平江市吗?那曾经为了逃离而数倍于旁人的努力又算什么。
最终的结局大抵也只是败犬般狼狈奔逃到另一座陌生城市,重新扎根。
这样想着,南晚吟已经生出万般不甘,她只想安稳度日,能顺利毕业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就足够了,为什么这么一点小小的奢望也要被剥夺。
几天的等待仍未收到任何通知她结果的消息,裴沁雪也一直联系不上,集中精力刷题收效甚微,好不容易熬到周末,她想起和武川的邀约,发去消息问他周日下午吃铁板烧怎么样。
武川这几天消息回的一直很慢,往往要隔几个小时才有回音,南晚吟特地提前一天问他。
这一次没让她等很久,对话框弹出一张照片,昏暗包厢里武川鼻青脸肿跪在地上,冷厉的眼直视镜头,身边两个打手牢牢摁着他。
语音消息紧随其后发来,南晚吟蹙眉点开,宗淮嚣张刻薄的声音在寝室内响起。
“他没时间,明天我还点他伺候,恐怕赴不了你的约了。”
南晚吟脸色冷极,突然意识到武川这些天晚回消息的原因,回拨电话过去。
响铃到最后一秒时接通,宗淮有意磨她性子,“南晚吟,你挺在意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