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正统。谁便更占道理!――
如今地天子是先帝册封地皇太子。继位名正言顺。皇曾孙虽然占了嫡字。论帝系正统。终究不及今上。
想明白了。鄂邑长公主便不管骀荡宫已经在眼前了。揉着眉心吩咐宫人回转。并让人立刻宣召太医――
她只怕是伤风了。
“皇姊到宫门前又回去了?”寝殿正堂,边角皆垂挂明珠、玉璧的幄帐内,正准备用昼食地天子听到近臣的禀报,不禁一愣。
忘年之交难得,年仅九岁的天子自然不会亲近太过年长的近臣。刘弗陵最亲近地侍中近臣是金日的两个儿子――金赏与金建,十二岁的金赏是奉车都尉。十岁的金建是驸马都尉。
对天子的反问,金赏与金建对视一眼,不太能确定,天子究竟要不要他们回答。
正在两人犹豫时,刘弗陵忽然询问殿中侍奉的黄门丞:“皇姊今日可安?”
黄门丞思忖了一下,恭敬地道:“臣之前隐约看见有太医往承光宫方向去……”
刘弗陵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开始安静地用膳。
虽然年幼,但是,刘弗陵一直就比同龄人高大。饭量自然不小。几乎与成年人差不多,宫中规矩又多。一顿昼食便用了半个时辰才吃完,待宫人将食案撤走,刘弗陵便摆手让其它也退下,只留下金氏兄弟叙话,这是天子的习惯,宫人早已见怪不怪了,自然没有人多话,立刻按吩咐全部退下。
殿中再无旁人,原本端坐在床上的刘弗陵立时歪了身子,倚靠在旁边地凭几上,两腿伸直,毫无形象可言地踞坐着,金氏兄弟见状,一边摇头,一边也有样学样地在床边踞坐,金建还不时地踢踢脚、伸伸腿,刘弗陵还自在。
刘弗陵眼珠一转,用足尖点了点金建的后背:“你也有点规矩,不然以后就不只是大将军不把女儿许给你了!”
这种时候,三个少年间没有什么君臣的讲究,金建不屑地摆手:“陛下封我一个列侯的爵位,别说大将军的女儿,便是陛下地女儿,我也能配!”
这话让刘弗陵与金赏同时一愣,片刻之后,刘弗陵将头伏在凭几上的臂弯中,闷声大笑,金赏则抬手拍了一下弟弟的后脑勺:“瞎扯!等陛下的女儿能议婚了,你都多大了!”
金建夸张地揉着后脑勺,苦着脸争辩:“说不定我会很巧地与公主先后遭遇失偶嘛!”
“哈……”刘弗陵再压不住暴笑的冲动,伏在凭几上放声大笑,双手还不住地拍着手边的凭几或者床面,金赏也是彻底地失去了在此事上教训弟弟地兴趣,无奈地摇头,片刻之后,终于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一通笑闹过后,用膳后的倦怠感稍退,刘弗陵倚在凭几,屈肘用手撑着自己的下颌,皱着眉努力思索着什么。
“主上?”金赏小心翼翼地出声,轻声唤他,刘弗陵蓦然回神,盯着金赏的眼睛问道:“有什么事情会让皇姊那么惊慌地赶来呢?”
“长主没有进来啊!”金建随即补充了一句,金赏却明显地犹豫了一下。
“赏?”同龄的近臣就这两个,刘弗陵怎么可能不了解他们。
金赏看了天子一眼,微微垂眼,低声道:“应该是长主知道了一些事情吧。”
“哦?”刘弗陵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盯着金赏的眼神愈发地凌厉。金赏却还是在犹豫,直到金建也不解地催促:“哥哥,有什么事主上不能知道啊?”――
他是天子啊!――
这是催促也是提醒。
金赏苦笑,想到那天无意间听到父亲与霍光的交谈,因为过于吃惊而被察觉时,父亲惊讶却无奈的苦笑,霍光也只是摇摇头,两人都没有叮嘱他什么――
想来也不是不能让人知道地消息吧!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自己会不会猜错……”金赏尴尬地干笑两声。
刘弗陵眨眨眼,金建撇了撇嘴,没有开口对金赏那本就不多的“瞎扯”天赋表示嘲讽。
“……七月时,我听过父亲与大将军为太子孙的事争执……”金赏知道在这两人面前,自己没有太多的发挥余地,却还是努力地斟酌用词。
“……父亲说,无论大将军做了多少安排,掖庭都不是个适合孩子的地方……他觉得由史家继续照顾他比较好……”
“大将军怎么说?”刘弗陵垂下眼帘,打断他的叙述,平静地问道。
金赏欲言又止,片刻之后,他看着年幼的天子蜷着腿,静静地缩成一团坐在凭几旁,不由心酸:“大将军说,他应该适合掖庭,卫太子的元孙怎么会不适合未央宫?……”
面对已经对这些有预感的天子,金赏只能将霍光的原话复述出来,其它什么话都说不出。
9、老套的对策
(这两天上级组织活动,实在脱不开身,昨天的更新拖到现在……各位见谅了,今天活动结束,晚上会更新的。)――
卫太子的元孙怎么会不适合未央宫?
听到金赏复述的这句话,刘弗陵不由苦笑,双臂更加用力地抱紧自己的膝头,将脸埋在臂弯中,良久没有抬头。
原本还悠哉地坐在大床边的金建几乎是跳着站起来,惊惧不已地望着兄长。
金赏在说话时便已站起,此时更是躬身肃手而立,看都不敢看天子。
“……敬侯如何说的?”刘弗陵没有抬头,闷声问了一句――
敬侯?
金赏与金建都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敬侯是指他们的父亲――
尽管金日下葬已经一个多月了,金赏与金建仍然没有习惯将父亲与敬侯这个谥号联系在一起。
金建不禁也看向兄长,听着兄长用有些艰涩的语气回答天子:“……先考对大将军言:那个孩子是卫太子之孙,但是,他不应当只是为卫太子之孙这个身份而活。大将军道:那是自然。随后,他们就发现臣在门外了……”
在金赏说话的时候,刘弗陵抬起头,神色仍有些惶然,却已经能够克制地平静下来。待金赏说完,他闭了闭眼,随后睁开,却只是茫然地望着前方幄帐上垂下青翠长羽:“如果太子哥哥没有出事,就不会有那么多扰乱人心的流言了吧!”――
如果是刘据继位。就不会有任何人敢质疑半分――
先帝驾崩前两天。他才被立为皇太子。让天下人如何不疑?
对这种话题。金赏与金建除了沉默。还能如何?
片刻之后。刘弗陵蓦然回神。对两位近臣眨了眨眼。笑道:“不说这些了。无论如何。朕现在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