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1 / 1)

金日??明白霍光的愤怒――用七万将士的性命去打击昌邑王……这与通敌、资敌已无二致!

――该说赵婕妤终究是女人吗?

――只可惜,这是解释,却不是脱罪的理由!

摇了摇头,金日??叹息:“子孟,你没有证据!”

霍光冷笑,却也默认了他的说法――否则,他又怎么会只是在值宿的庐舍大发雷霆?

见霍光平静下来,金日??才半是劝慰半是转移话题地道:“至少,刘屈?右阉溃?李氏族灭……天子绝不会立昌邑王了……曾孙也安好,你该稍稍安心才是……”

听到金日??的话,霍光微微点头,眼中却显出一丝忧色。

“怎么了?”金日??不解地询问。

霍光轻叹:“曾孙……不是很康健……狱中……”纵然邴吉已倾尽全力,郡邸狱的环境对那个之前娇生惯养的婴儿仍旧是太恶劣了,半年之内,已大病数次,小病更是不断。

这就是无可奈何了,金日??只能默然……他们都没有办法让太子之孙出狱……因为太子仍是罪人。

征和三年十一月,高寝郎田千秋上急变,讼太子冤:“子弄父兵,罪当笞。天子之子过误杀人,当何罪哉!臣尝梦一白头翁教臣言。”

天子召见田千秋,叹喟而言:“父子之间,人所难言也,公独明其不然。此高庙神灵使公教我,公当遂为吾辅佐。”当即拜田千秋为大鸿胪,

至此,太子据的罪名从谋反大逆变成了子弄父兵,过误杀人。

然则,霍光对这个莫名其妙跳出来的田千秋却是毫无好感:“什么叫过误杀人?江充不该死吗?”

不过,这点缺憾似乎不需要霍光来操心。

征和三年十二月,天子以构陷储君、大逆无道的罪名,夷江充三族,焚苏文于横桥上。

夷三族……

汉兴,虽有约法三章,然其大辟之刑,尚有夷三族之令。令曰:“当三族者,皆先黥,劓,斩左右止,笞杀之,枭其首,菹其骨肉于市。其诽谤詈诅者,又先断舌。”故谓之具五刑。彭越、韩信之属皆受此诛。

自文帝时新垣平逆案后,汉朝已久不见夷灭三族之令,大逆连坐不过父母妻子以及同父的兄弟姊妹。

这一次,尽管江充死于太子之手,天子仍然下了夷三族之令。

而焚……

必须说,汉律之中是没有这种处决方式!

那是古时暴君的手段!

即使是霍光,也不禁为天子的暴戾颤栗动容。

“天子之怒,流血千里,伏尸百万……”金日??忽然想到了自己曾经看过的一段话。

――这便是天子之怒,需要用无数的鲜血与生命去平息!

――江充、苏文……就足够了吗?

……

渭水刑场,昔日秦朝的秋决之地,自汉兴以来,只有夷三族之时,才会动用。那里紧邻横桥,平日里是商贩云集的交易之地。

因为去年的那场变乱,长安城中,尤其是长安四市的市人,不少人都失去了不止一个亲人,今天,很多人都赶来渭水边,静静地站在北军士卒组成的警戒线外,在早春正月的晨光中,看着那些身着赤衣的囚犯被军卒驱赶着走向河滩边的刑场。刑囚中不乏老弱妇孺,但是,此时,却没有半点怜惜的目光投向他们。

无辜?身在江充的三族之内,便是罪!

平民无知,更愿意循本心行事。――对他们来说,将失去亲人的怨恨加诸于素来温厚仁善的皇太子……实在是有些难以想像……那么,就怨恨那个衣着奇异、行止诡异的江充吧!

面上黥字,劓鼻,斩左右趾,以木杖笞杀之后再枭其首,菹其骨肉于市――具五刑,夷三族对于长安人来说,除了这一次的人数多一些、刑罚十分齐全之外,并没有多少稀奇的,但是,当苏文被缚在横桥之上,身边堆满柴薪时,许多人都恐惧地闭上了眼睛,双手更是紧紧捂住耳朵,可是,那凄厉的惨叫又岂是如此便能阻挡的?

不知是不是天意,点着的柴薪数次塌散,负责行刑的北军司马不得不派人添加木柴,如此折腾了将近三个时辰,苏文才渐渐没了声息,而渭水刑场周围除了必须留下的军卒,总已没有一个人了。

看了一眼灰烬中的焦骨,司马冷冷地摆手,几名士卒提来几桶水,迅速地清洗桥面,烧完的木灰、没烧完的柴薪伴着那些散架的焦骨落入暗红色的渭水之中,激起的几点水花又落回水中,一起东去,仿佛想追上那正在往东行进的千车万乘。

征和四年,春,正月,上行幸东莱,临大海,欲浮海求神山。群臣谏,上弗听;而大风晦冥,海水沸涌。上留十馀日,不得御楼船,乃还。

三月,上耕于距定。还,幸泰山,??封。庚寅,祀于明堂。癸己,禅石闾,见群臣,悉罢诸方士候神人者。

对于上官安来说,东临大海,登极泰山,亲见奇观,这一切都比不上妻子有妊的家书让他欣喜若狂。

天子于明堂祀上帝,他便在山路上虔诚地祈求着母子平安的渺小愿望。

夏,六月,还,幸甘泉。

甘泉……

得知天子不回长安而是直上甘泉,上官安莫名地感到了烦躁。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听到甘泉两个字!

6、思子

从泰山到甘泉,本可以从巨鹿渡河,从弛道直奔云阳,但是,天子却忽然改了主意,直往西行,进了三辅地界,几乎快能看到长安城了,乘舆大驾才停下。

待知道了驻地所在,所有随驾之人都觉得颈后立时刮过一阵冷风。炎夏六月的天气中,不少人硬是打起了寒颤。

――京兆湖县。

――皇太子刘据的亡所。

湖县有周天子祠二所,今上即位改称湖。

沿着大河的堤岸而行,耳边全是河水奔腾东去的狂歌,霍光的脸色愈发苍白,让金日??几乎认为他随时可能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