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惊讶得很,但是,霍光只是微微皱眉,并没有更多的表示,盯着张安世看了一会儿,才示意堂下的奴婢退远侍奉,看起来似乎是这位光禄勋做了什么表示才让霍光如此安排的。
“曾孙怎么来了?”霍光面沉如水,语气虽然平静,却难掩眼中的恼色。
见霍光仍然是看着自己开口的,张安世只能出声回答:“曾孙说想见大将军!”
霍光一愣,目光便转到刘病已身上:“曾孙要见我?是有什么不解之事吗?”
刘病已没有想到霍光会如此直截了当地询问自己的,不由就愣住了,半晌才道:“是……”刚说了一个字,便看向张安世。
张安世以为刘病已是不想当着自己的面说话,但是,此时此地,霍光又那般表示,他如何回避?正想如何打消刘病已的主意,他就听到刘病已微微颤栗的声音:“将军是可是一定能为我释惑?”
看着少年紧张的模样,两个大人倒是都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霍光才回过神,点头道:“只要我知道答案。”
他素来都不愿委屈刘病已,岂会对他刻意隐瞒什么?再说,他一向认为,孩子虽然天真无知,却也不能对他们随意妄言。
―尤其是对这位皇曾孙!
刘病已握了握衣袖掩盖住的拳头,低下头,轻声细语地问了一个问题:“先帝是不是不希望王父(注2)继位……”
张安世猛然伸手按住面前的漆几,好容易才平复下骤然袭来的眩晕感,没有真的眼前一黑,当场昏倒。
“……曾孙方才问吾兄的……”也是这个问题?
张安世艰涩的询问在看到刘病已不安地点头之后,嘎然而止。
霍光的反应并不比张安世好多少,扶着凭几的手背上青筋毕露,勉强镇压下来就听张安世的询问,再看到刘病已的动作,他不由抚额呻吟了一声。
“将军?!”张安世与刘病已都吓了一跳。
按住额角,霍光眯着眼睛,轻声道:“谁对你说这种话的?”
平静的语气却莫名地让刘病已产生了屏息的感觉。他连忙摇头,想借些摆脱那种无法呼吸的压迫感。
“是吗?”霍光显然不相信,却没有再追问,只是淡淡地反问:“除了太子,先帝还能希望即位?”
刘病已咽了咽唾沫:“今上……”
霍光放下手,几乎是冷笑着道:“大汉帝位传承素来是非嫡即长。今上是先帝少子,若是先帝有意,其母为何从未正位中宫?若非如此,燕王岂会时有不臣之意?”
刘病已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霍光正要教训他,就见少年抬起头,黑眸中一片沉静。
他问:“大将军希望谁是皇后?”
注1:魁,《说文解字》记“魁,羹斗也。”就是一种喝羹汤的饮具,长柄大头,类似于勺,但是,柄稍短,底是平的,可以置于案上。
注2:王父,即祖父。
60、大将军的怒火、皇曾孙的恳求
! 哐!
霍光暴怒,几乎是跳起来,随即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漆几。
――大将军希望谁是皇后?
霍光狠狠地喘息着,只觉得这九个字在耳边回响不息,不停地搅动着自己尚未平静的心绪,他不知道,此时,他的眼中满是血丝,乍看之下,十分可怕。
张安世与刘病已却是被吓呆了,只能看着骤然显出一脸凶狠之色的大将军,完全无法动弹。
随着霍光踢翻漆几,张安世猛然回神,一下子站起,伸手抱起刘病已,连退数步,堪堪躲开被那张漆几带倒的温炉。
霍光已是怒不可遏,对火炭四溅的可怖情景熟视无睹,伸手指着张安世,一边向他们,一边质问:“你们兄弟俩就是这样教养曾孙的?”
张安世顿时被吓得目瞪口呆,直到霍光的眼中显出更加愤怒的火花,他才恍然大悟――霍光以为是他们兄弟没有尽到职责,或,根本就是他与张贺教刘病已这般说的……
“大将军!此事与臣及臣兄毫无关系!”张安世立刻斩钉截铁地否认。
张安世地语气以及刘病已脸上地惊恐之色让霍光骤然止步。拳头握紧又松开。最后再次紧握。
“曾孙昨日才回宫……”霍光冷冷地质问。
―复中翁那边。直到昨日才让学生回家。霍光自然是知道地。
―不过一天一夜。怎么就能让一个孩子都能问出这样地问题?
――是宫中地议论已沸腾至此。还是。有人故意在刘病已面前议论这种事情?
―无论哪一种答案。他们兄弟都是责无旁贷!
张安世无语,不由低头看向怀中的刘病已,却见他脸色白,喘着粗气,似乎已经有些不能呼吸了。
张安世又被吓了一跳,连忙松开之前过于用力地手臂,小心地将他放下。
霍光见状,脸色更加不好看了,随即便举步走近,却见刘病已一见他靠近,便满眼惊恐,心中顿时一闷,那种复杂的感觉完全无法言喻。
霍光默默止步,神色渐渐淡了下来,动了动手,示意张安世询问。
张安世顿时体会到了左右为难的滋味,不过,他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会儿,便决定听从霍光的的意思――毕竟,霍光正在盛怒之中,此时再违逆他的意思,后果实在难以想像。
“曾孙……”张安世尽量放轻了声音,以最缓和地语气对刘病已开口,只是,年少的皇曾孙对他地声音完全没有反应,只是脸色惨白地盯着霍光,眼睛一眨不眨,异常专注。
张安世无奈地叹息,放弃了开口的打算,转头看向神色淡漠的大将军,示意自己已无能无力。
“子孺,把门关上!”霍光忽然开口,神色没有半分变化。
张安世隐约感觉今日的事情是无法善了,自然更加不敢多言,连应诺都没有便侧身让开,将房门合上,同时示意堂外侍奉的霍家奴婢再退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