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严厉地瞪向出声之人,见是霍云,顿时显得颇为无可奈何。
霍云捂着嘴,满脸通红,想告罪又不敢出声,极是尴尬。霍山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弟弟一眼,到底不敢在霍光面前教训弟弟。
张安世见霍光一脸为难,便轻咳了两声,笑了笑,重新转回原来地话题:“上年少聪慧,明察秋毫,乃社稷之幸。”
“情深不寿,强极则辱。”韩增终于开口,却是摇了摇头,叹息着否定了一干人的赞叹,“世事从来如此。年少多慧并非有福之相。”
本是出自韩王信一脉的韩家命数多,他的父亲韩说又有一个极是张扬的兄长,更曾经亲眼看着兄长从九天之上落到尘埃之下地遭遇,自然注重惜福养福,家学渊源,在这种事情上,在座的诸人都不如他理解得透彻。
众人不由都低头思忖“情深不寿,强极则辱”那番极耐人寻味的话语,只是那番话又岂是一时之间能有所体悟的?
杜延年略想了一会儿,便干脆将这十二字记在心上,随即便撂开,浅笑轻语:“光禄大夫这话……也可以上一份劾奏了!”
―韩增的话凑到一块儿,说他有诅咒于上之嫌是绝对不为过的。
韩增不在意地一掸衣袖:“谏大夫果然忠于职守。不过,增不过是清谈议论,谏大夫有心的话,不如盯着廷尉寺,看看王君什么时候能把那个上书诈间君臣的小人逮系入狱!”
说到最后,韩增的话中竟带上几分森冷杀意。
上官桀眉角一跳,却仅是如此,并没有说话,倒是眼角一动,瞥了一眼霍光。
霍光一脸平静的浅淡笑容,似乎正在认真地倾听在座诸人地议论,对所听到的内容也十分满意。
上官桀有些沮丧,也很是懊恼。
―若是他是大司马大将军,自然也能如此。
双手一直都紧紧握成拳头,此时,不由又握紧了一些,上官桀按捺下心中所有的不甘与恼意,很认真地开口:“不过是小人而已,连名都不敢留,追究其人未免太为难廷尉了。”
上官桀一开口,众人便都安静下来,十分恭敬地听着,让上官桀不由尴尬,只能迅速说完,随即又想到此时主要还是看霍光的意思,便转头向霍光微微低头:“大将军以为呢?”
室内众人闻言不由都抬眼看向霍光。
在众人注视下,霍光轻轻点了点头,开口却道:“此事且看陛下之意。”
上官桀不由皱眉,刚按捺下的情绪顿时翻腾起来,竟是再也无法压抑。
“大将军是要问罪上书之人,还是问罪于我?”今日他就憋屈,此时一作,便是火冒三丈,让众人都是一惊,连霍光也是一脸惊。
“少叔何出此言?”霍光十分无辜地皱眉,“此事本就是陛下提起的,我等皆为人臣,是否追究,自然需秉上意!”
一番说得在情在理,只是,上官桀如何不知道霍光的秉性,立刻便冷笑连连:“这么说,大将军只秉上意而为了?”
“自然!”霍光理直气壮,“少叔难道不是只秉上意?”
上官桀顿时语塞,瞪着霍光,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半晌,他长叹一声,幽幽言道:“子孟,何至如此?”
霍光淡淡一笑:“早就如此了。”见上官桀还想再说什么,他微微抿唇,看着门外秋风扫落叶的萧索情景,冷淡地言道:“三年就该如此。”
此言一出,室内众人都低下头,无人敢表示自己听到了这么一段话。
上官桀张口又闭口,最后微笑着点头,一言不地起身,径自离开,无人出声,无人阻止。
(加更还是补更?――这是个问题?各位以为呢?)
51、皇曾孙在哪儿?
荡宫正寝,门户都关得严严实实,疏寮绮窗用两三层密,帷幕、屏风,一层层,一道道,围住了整间内卧。
十四岁的天子驱逐了所有宫人、宦与中朝侍从,独自待在内卧之中。
门窗紧闭之后,素来敞亮的宫室立刻变得仿佛昏暗深夜,宫人原本是要点灯的,却被年少的天子不耐地赶出,于是,一干宫人、黄门都极其紧张地站在殿外,生怕殿内响起什么异样的响动。
所有人中,金赏与金建是仅有的几个比较镇定的人,不过,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于是,兄弟俩很默契地退到了僻静的角落,轻声交换彼此的看法。
正在说着,就听外面一阵不小地动静,两人立刻退回原处,不一会儿,就见鄂邑长公主匆匆而来,众人连忙散开参礼,但是,素来都会停步致意的长公主却只是随口扔下去:“诸君免礼。”便脱了丝履,直上玄阶。
虽然满心焦急,但是,鄂邑长公主并没有能够立刻走进天子的寝殿――年少的天子很利索地反扣了殿门。
见长公主推不开门,殿外的诸人都是一惊――谁也没有料到天子会如此做。――只要稍微想想一旦生意外的可能,所有人便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长主,不如让臣等从耳室进去?”黄门令满头冷汗,开口出了一个主意,只是,随即便被众人怒目以对。
―无论如何,天子都明确说了让他们退到殿外,无诏不得进入,他们岂能违逆?
不过,这总是一个办法。
金赏给金建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上前进言。
金建没好气地白了兄长一眼。却还是依言登阶。在长公主身后低声说了一句话:“黄门令之言虽不妥。然长主却可以一试。”
―他们不能违逆上意。鄂邑长公主有共养之责。在这种时候却是可以稍稍违逆一下地。
鄂邑长公主地眼睛顿时一亮。也顾不上给金建回话。便一迭声地让黄门令带路。
恰在这时。殿门被拉开。众人同时一惊。
“主上长乐未央!”金建第一个回神。连忙跪下稽。
一语惊醒众人,除了鄂邑长公主,殿外所有人都跟着跪下稽:“主上长乐未央。”
少年天子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目光从鄂邑长公主身上一扫而过,便径自垂下眼帘,低声道了一声:“皇姊怎么来了?”
鄂邑长公主看了天子一眼,默然片刻,温柔开口:“臣下来报,陛下一意独处,妾委实难安。”
十四岁的天子轻扯唇角,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麻烦皇姊了。”
天子的脸色极其苍白,满眼都是黯然萧索,话语中自然而然地便流露出冷淡疏离的意味,鄂邑长公主如何不明白原因,但是,此时此地实在不方便说话,于是,怜惜地看了一眼年少的弟弟,鄂邑长公主轻声道:“外面风大,入内叙话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