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1 / 1)

看着丞相老迈,出了听事阁,下阶时,邴吉便伸手扶了老丞相,让田千秋不由一愣,随即又细细打量了他一番,那审视地目光让邴吉心里隐隐毛,幸好,不一会儿,田千秋便收回目光,轻轻点头:“邴吉少卿……鲁人……嗯……我记住了……”

邴吉并没有听清老丞相含混的话语,也没有真的放在心上,扶着老丞相走下台阶时,他沉吟了一会儿,还是轻声对田千秋道:“方才吉在府外遇徐少府,徐君心事重重……似乎连杜大夫的奏记都不清楚……”

田千秋不由一颤。却没有应声,脚步停了一步,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要生的一切,兮君都没有任何察觉的觉悟,当然,也没有人真的关心七岁的皇后是否察觉了一

倚华说话时,她安静地听着,没有异议。也没有疑问。

“中宫……”对皇后的这种态度,倚华隐隐感到了心惊。

年幼的女孩对她颤栗地呼唤报以微笑:“长御说过。远离上官家,不是吗?”

女孩手抚过朱红色的衣裾,锦绣之上,苍白的肌肤毫无血色。刺目得让人心惊。

倚华深深地低头,不敢辩驳。

仅仅是这么一会儿,年幼的皇后已经很疲惫了,她摆了摆手让长御退下,同时示意宫人将卷下的锦帷放下。

倚华犹豫了一下,还是道:“盛夏酷署已过,早晚之时还是宜人舒适的,中宫……”她斟酌着用词。不敢轻易说出口。片刻之后才将话说完:“可以游幸观景……”

女孩足不出户已经太久了――这样是很难保证健康的。

看着女孩一脸敷衍地点头,倚华也不好再说。叩退下。

系带解开,锦帷被宫人托着。缓缓放下,隔绝了内外。让倚华无奈地叹息。出了殿门,清爽的感觉让年轻地长御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愈地无力。

远处有零星的歌声传来,欢快无忧,与中宫地肃穆截然不同,倚华抬头远眺,自然是看不到,却分辨出那是天子所作的诗歌:

“秋素锦兮泛洪波,挥纤手兮折芰荷。凉风凄凄扬棹歌,云光曙开月低河。万岁为乐岂云多?”

招手示意一名年纪不大的宫人过来,倚华低声吩咐:“去看看是谁唱歌。”

青衣宫人很快去而复返,在转角庑室外对长御禀报:“上与长主在琳池行舟,舟上宫人在唱歌。”

倚华点头让宫人退下,随后看向皇后寝殿紧闭的殿门,不由皱眉,隐隐有些担忧。

宫人尽退地寝殿内卧,同样有一个人在深深地担心。

“兮君,你不能这样……”悄悄跑来探望的刘病已从侍婢出入的小门进了寝殿,紧闭多日的宫殿有一种让人窒息的气闷感觉,“在这里待久了,会生病的!”――

这种感觉让刘病已想到了曾经误入的暴室狱。

在那里,从没有人能活下来――

不必刑罚重役,仅仅是病,便足以夺去那些曾经的贵人地性命。

女孩伏在玉几上,很难过地说:“我想阿弟……”

刘病已在宫外学习,当然知道桑乐侯之子夭折地消息,虽然是无服之殇,但是,仍然有无数人前去吊唁、安慰……这种与礼不合的状况也被他地老师讥刺了多次。

“于是,你想与他一样生病……?!”少年恼怒地质问。

兮君一怔,不敢确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这样地心思。

“所有的亲人都会希望我们好好活着地!”少年恨铁不成钢地教训忽然变得不清醒的糊涂女孩。

“……真的吗?”兮君轻轻低喃,“阿弟还那么小……”

刘病已不明白她的意思,便只按自己的意思对女孩道:“不管多大,他都不会希望你去感受一样的病痛的!……只要他在乎你!”

“阿弟当然在乎我!”女孩抓着他的衣袖,潸然泪下,“在上官家的时候,他都要我哄着才能睡着……一定是我不在家了,他才病重的……”

字字句句都痛惜自责,让刘病已不由恍神,抬手抱住女孩的同时,心中却不由想到自己的亲人――他们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轻抚女孩的后背,少年喃喃低语:“怎么会呢?亲人只会希望你平安快乐,不会怪你的……不会……”

4、议论、遗忘

汉承秦制,设丞相,金印紫绶,掌丞天子、助理万机。**秦有左右丞相,高帝即位,只置一丞相,十一年更名相国,改为金印绿绶。曹相国薨后,孝惠皇帝又改为分置左右丞相,却改秦时两相地位相当的旧制,以右丞相位次第一,左丞相位次第二,直至文帝即位,绛侯周勃谢病,请免相,陈平专为一丞相,汉再未有两相在朝的情况。

陈平曾对孝文帝说:“宰相,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育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焉。”

在武帝之前,丞相一方面辅佐天子,参与决策;另一方面又受天子的委托,总理天下国政,包括百官、治国民、典制度等等,地位显赫,权势惊人。

可以说,在先帝设内朝揽权时,朝堂之上,无论是地位相当的太尉,还是仅领银印青绶的御史大夫,尊位、权势都无法真的与丞相比肩。

元朔五年,先帝拜卫青为大将军,使群臣下大将军,丞相的权位才开始下降,之后,大政决策皆出内朝,大汉丞相便只剩下总理国政的职司――制度出于上,兵事不能预,除官更是人主权柄,事实上,自武安侯之后,大汉丞相能管的也就只剩下治国民的事务了。

大将军位在丞相之上,霍光虽然素来礼敬丞相,但是,真正议事时,却从没有去过丞相府,都是请丞相至尚书署或大将军幕府。

这本也是先帝朝的旧例,田千秋自然无从反对,其他人当然更不会提异议。

这一次议事是在尚书署,进了尚书署,田千秋先看到的不是霍光,而是立于室中的御史大夫桑弘羊。

“当真罢酒榷、盐、铁、均输,内空府库,外乏边备。将军慎思!”素来圆滑的御史大夫此时竟是分外犀利,让田千秋不由一愣。

“丞相见!”署门外的佐吏瞅准御史大夫停顿的机会,通禀出声,尚书署内的众人同时起身相迎,包括霍光。

“君侯辛苦。”霍光亲自扶田千秋入席,也阻止了他的行礼。

“仆不敢当大将军此言。”田千秋颤微微地谦让了一下。随即竟是连霍光入席都等不得。便急切地追问:“大将军欲罢酒榷等事?”

霍光稍稍僵了一下。却没有立刻回答。在主位坐定。示意室中其他人都坐下。才无奈地苦笑:“兹事体大。光岂敢擅断?”

“那么……”田千秋不禁狐疑地看向仍立于大将军席前地桑弘羊。

桑弘羊神色冷硬。根本没有回答地意思。

“大将军只是想命郡国举贤良、文学。问以民间疾苦。”刚入席坐定地杜延年淡淡地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