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观猎站在高处,看着下面或在打坐修炼,或在参悟经书,或在祭炼法器的年轻人,他略显柔和的面部线条上,映着天上的光。
看了一会,陈观猎目光一转,看向站在离自己不远处的何文远,笑了笑,道,“这陆洲是比不上落宵洲热闹的,是不是有点失望?”
何文远暂时没有说话,龙渊大泽东北地界之上,有落宵,延胧、神垒三座洲陆,皆是在登扬陈氏名下。其中延胧陆洲为旁系庶出弟子居所,而落宵洲,则为陈族嫡脉修道人聚集之地。至于那神垒陆洲,则在清源广华钧明洞天之下,为陈太平真人修道之地,除却少数得其看重的子侄辈,等闲之人,不得擅入一步。
在世家中,嫡系和旁系之间的差距大如鸿沟,而像五大姓这样的家族,嫡系和旁系之间的差距只会更大。正是这样,比起嫡系子弟所居的落宵洲,旁系子弟所居的延胧陆洲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让人觉得挣扎中有不甘,不甘里有无奈。
何文远身为十大弟子之一,自有气度,他看在眼里,过了一会,才道,“延胧陆洲是比不上落宵洲,可这样的大洲也不是一般世家能够比拟的。”
“你们觉得不甘,只是时刻盯着落宵洲,以落宵洲的标准要求,希望自己也能有。”
说到这里,他心里叹息一声。
他是陈家赘婿,如今高居十大弟子,位高权重,可他原本的家族却只是一介寒谱,族中的弟子资源之拮据,绝不是眼前延胧陆洲的陈氏旁系子弟所能想象的。要是他家族的子弟能够有延胧陆洲这样的地盘,那直接起飞。
可延胧陆洲的陈家旁系子弟却一点不高兴,反而内心积蓄了不少负面情绪,只能说,不管是快乐还是痛苦,在对比中更能放大。
何文远掩下自己的情绪,他来此地,有自己的目的,于是又开口道,“要有所改变,不能只怨天尤人,不去行动,这样的话,永远不会有改变。”
“怎么改变?”
陈观猎目光变得凛然,盯着何文远。
“陈家嫡脉子弟不少,总有人对这嫡脉旁系这样泾渭分明有想法的。”
何文远成竹在胸,侃侃而谈,道,“真寻到后,有了嫡脉的支持,或许会有所改变。”
“或许会有这样的人,不过这样的人一般在嫡脉中也走不上高位。”
陈观猎摇摇头,他不是没有想过,可这种人在嫡脉中属于特立独行的,很难真正走上高位。
“这不一定。”
何文远刚要继续说话,突然间,他若有感应,就见一道啸泽金剑呼啸而来,只是一闪,就到了他跟前,他停下来,伸手摘下,打开飞剑中的书信,目光一亮,道,“陈玄夺得玄光境门中大比头名。”
且说回到落宵洲不久的陈玄,刚休息了一阵子,陈泰和就找人传话,让他走一遭,他拜师之事,有了眉目!
第一百四十一章 拜师
陈玄正坐在窗前,外面天光自远处来,泛金的色彩透过竹叶间隙,一缕缕,一寸寸,徐徐入庭院中的绿水中,映照在池子里嶙峋霜石上,金白交晕,翩然生辉。
“拜师。”
他听到这个消息,顶门上的星辰剑丸一颤,绕于周身,飞光溅玉,清脆之音,在四下回响,整个室内,似乎都有剑光纵横,把外面景色掩下。
对于他来讲,拜师可不是一件小事。这事儿,不但关系到他自身,还关系到陈氏的布局,牵一发而动全身。而现在,有了结果!
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位洞天真人了!
“玄少爷。”
正在此时,前来传信的垂髻小童叫了一声,声音隐有颤音,夹杂惊恐,打断了他的沉思。
“嗯?”
陈玄一看,童子小脸发白,瑟瑟发抖,他很快反应过来,念头一转,星辰剑丸重新坠入玄光里,掩去锋芒,然后大袖一展,站起身来,道,“我们走。”
“是。”
垂髻小童老老实实在前面带路,小脸上满是严肃认真。
两人要去的是,神垒陆洲。
此陆洲在清源广华钧明洞天之下,为陈真人修道之地,故两人到了陆洲后,也不用飞遁之术,而是乘舟而行,顺流往下。沿途时不时见有杏枝临水,上面挤着团团簇簇的花儿,有的是花骨朵,有的含苞未放,有的早已盛开,疏影横斜之间,香气氤氲,如烟似霞。置身其中,如在花海中行走,让人的神骨都浸染香气,熏熏如醉。
陈玄坐在舟上,嗅着香气,在门中大比连续斗法后自内到外的疲倦都疏散许多,身上的玄光再次变得灵动,幽幽深深之气弥漫。
洞天,别有玄妙。
过好一会,陈玄和童子弃舟登岸,神垒洲最高峰近在眼前。
神垒洲最高处为不倒山,此山亦是一件法宝,经二代掌门祭炼之后,气冲罡云,穿天而过,是以山体四周常有乱流经空,碎石盘旋,有些还是自二重天外而来,日久天长,成了一道天然屏碍,只是在外面观望,就有一种难言的感觉。
“玄少爷。”
垂髻小童抬头看了一眼,才道,“不倒山上罡风乱云,很是危险,真人有赐下玉符,护佑我们两人顺利上山。”
陈玄收回目光,点点头,根据他的观察,这上不倒山连化丹修士都得小心翼翼,以自己的境界修为,还真上不了山。
童子见陈玄来到自己跟前,自袖中取出一玉符,口中念念有词,下一刻,金光乍现,垂帷布帐,涂丹饰碧,画中烟雨,光怪陆离,继而裹住两人,消失在原地。
待陈玄睁开,就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不倒山。他环视四下,就见云天初霁,积光若霜雪,稀稀疏疏的,徘徊在枝叶下,小石前,纤微细小,浮光生姿。
领路的童子不见了,他也不急,看了一会景色后,循着路径,又行了两三里,前面出现一铜亭,三面环水,一面倚山,整个山如精心打磨的玉镜,一尘不染不说,外面的景色不断投到上面,光泽流转,变化莫测。
有一中年人端坐在亭中,他束发未戴冠,斜插一根木簪子,纹理之下,掩不住他眉宇间的金火双纹,顶门之上,罡云盛开,托举一件玉尺法宝。
“陈玄是吧?”
这中年人看上去面容严肃,可看到陈玄,面上笑容温和,道,“你可以喊我三伯。”
“三伯。”
陈玄踏入亭中,叫了一声,然后在给他准备好的蒲团上坐下。
“贤侄,”
这中年人上下打量了陈玄几眼,在他幽深的玄光上稍作停留,才道,“你很出色,能在这个年纪拿下玄光境门中大比的头名,不要说咱们陈氏,就是整个溟沧派中都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