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把冰棺上搭着的锁给扣上了。

为了防止林疏玉的身体被窃走,柏洛斯在冰棺上加了一把很结实的银锁,锁上后会激活上面附着的禁锢魔法。每当他需要离开主城时就会扣上锁,把冰棺与整个宫殿锁死在一起。而现在,这把锁反倒将柏洛斯自己锁在了里头,给林疏玉多争取了几秒逃跑的时间。

林疏玉飞快地落好锁,用最快的速度跳下床。棺材的木料很结实,还有重重魔法加持,柏洛斯一时半会儿居然真的出不来。他显然没想到会有人胆子大到敢趁他在的时候来骗来偷袭,声音霎时冷得像数九寒天里的冰水:“皇宫守卫森严,你跑不出去的。现在束手就擒,朕饶你不死。”

林疏玉不敢答话,尽职尽责地装成一个胆大包天的贼。还好,看来死而复生之事过于匪夷所思,柏洛斯压根没往那方面想,只以为是乱臣贼子趁他大婚来坏他好事。林琢磨着柏洛斯应该不至于被自己设下的锁困死,于是果断拧开门跑掉了。

对不起了,他真的不想天天跟人睡冰棺!再见!

他忍着体内的酸软感,像只软脚虾一样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卧室。双腿间那处娇嫩的器官里仿佛还残留着被分开唇瓣顶进来的奇怪感觉,淫水湿漉漉地黏连在他的肉腔壁上,让他的腿根不由自主地发着抖,雪白的皮肉颤巍巍的,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在林疏玉离开卧室的一分钟后,设计精妙的大锁砰然坠地,砸出一声闷响。柏洛斯阴沉着脸从棺材里出来,脸色差得像只在棺材里睡了一千年的吸血鬼,预备随时抓个倒霉蛋抽骨饮血。

他的陛下……被人偷走了。

柏洛斯攥住手,指甲深深没入掌心,深黑色的虹膜泛上了一层猩红血色,宛如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魔。但下一刻,他突然神色一变,死死盯住了棺盖前的那只银锁。

银锁表面很光滑,因而清晰地拓下了落锁之人的指痕。那几枚指痕异常纤瘦,像落在雪地里的梅花瓣。

柏洛斯守了林疏玉的身体整整十年,对他身上的每一寸肤肉都了如指掌。那双梅骨一样瘦削漂亮的手更是被他拢在手心,不知翻来覆去地盘了多少遍。就算现在给他一千个人的指纹,他也能轻而易举地辨出,里面哪一枚是属于林疏玉的。

柏洛斯单膝跪下,拾起银锁,凑在鼻子前迷恋地嗅闻着。一股熟悉的香气在鼻腔内蔓开,香气极浅极淡,极疏极冷,让人想起岭上梅花蕊里盈着的新雪。

是陛下。

陛下回来了。

但是,又一次抛下他走了。

“传令下去,封锁皇宫大门,任何人不得外出。”柏洛斯握住手中的银锁,意念一动,隔空向宫廷侍卫长如是命令道。他望向锁面上落下的指痕,刹那的眼神堪称恐怖,如同一个疯狂的邪教徒在献祭了己身的一切后终于得见了无上的真神:“如果有人执意要出去,那就”

“把他抓住,带来见我。”

“记住,动作温柔一点,不准把人吓到。”

林疏玉没跑两步就跑不动了。这副身体实在太弱,全靠柏洛斯用药物和魔法才保存到了现在,按理说能动两下就很不错了。

他不得不放缓了脚步,靠在墙面上喘了一会儿,顺便环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宫中的一切还是老样子,和他在位时差不多,迷路倒不会迷路。巡逻的侍卫有点多,但都往门口的方向涌去,不知道是要干什么。

林疏玉探头探脑地观察了两眼,转头从空间戒指(也就是游戏背包)里掏了个碧翠羽毛的面具扣在脸上,抬起脚步往前走。今夜皇帝大婚,各个种族的使者都来赴宴了,因而他的打扮并不算显眼,并没有引起他人注意。

唉,诈尸这种事,还是就他一个人知道比较好,要是吓到了人那多不好意思。

……所以说他到底是怎么诈尸的呢?

林疏玉困惑地想了又想,没想清楚。难道是因为之前他做某个超难度连环任务时得了个神级道具,可以从死亡状态里复活?

程序员牛批啊,原来这道具还可以用到三次元里去。

这样想着,林疏玉翻了翻自己的游戏背包。但那个神级道具还是原封不动地呆在里面,发出耀眼的金光。

果然是异想天开么。

林疏玉摇摇头,继续往前走,但没走几步体力又开始不支。他简直服了,正考虑要不要当场投湖重新投个胎时,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叫,旋即被人一把搂住:“陛下?是你吗?!”

那个人身体很重,力气也大得很,上来就把他往怀里扣,很是没礼貌。林疏玉毫无准备地被他扑了个满怀,险些当场被撞晕过去,登时剧烈地呛咳起来:“放开……咳咳咳放开我!”

但对方一点放手的意思都没有,置若罔闻地勒着他,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那人身上的酒味比柏洛斯重多了,像是整个人都掉进了酒池里,每个毛孔都散发着要命的酒气:“……我知道,我知道,您一定会回来和我相见的。”

“柏洛斯根本不配得到您,更没有和您成婚的资格。他仗着您的宠爱才有了如今的地位,要是没有您屁都不算一个,居然胆敢肖想那些有的没的。陛下,我永永远远属于您,您要我吧,我是您最忠诚的仆人,是您最听话的狗,绝对会比柏洛斯那家伙做得更好。”

醉汉擦掉眼泪,双目放光,满眼闪烁着不正常的癫狂之色,仿佛就算林疏玉叫他当场自杀他也能毫不犹豫地捅死自己。林疏玉被他勒得喘不上气,白瓷釉一样的面容上染上了几分薄红,眼尾也微微湿了。他好不容易让对方立定站好,然后前前后后地打量了他十几秒,最后有点尴尬地干咳了一声:

“……不好意思,你是哪位?”

第5章 一句话让冷漠的侍卫长变成被雨水淋透的小狗

那人的身体霎时僵住了。

银发青年平淡地望着他,眉目疏冷,仿佛从来不认识他一样。他怔了几秒,原本止住的眼泪又哗得一下掉下来,旋即撕心裂肺地问道:“陛下,您不记得我了?”

“……”确实。

“我是埃勒克·萨塞克斯,曾经做过您的御前骑士,目前在帝国陆军内担任军械总司。”埃勒克嚎啕大哭,哭得林疏玉心惊胆颤,生怕他把侍卫引过来:“您亲自封我为铂金侯爵,赐给我诺威堡和但城的千里沃土,说我是你最欣赏的骑士……这些您都忘了吗?”

林疏玉看着他的眼泪横飞的惨样,心中甚为心虚。不过也不能怪他,《孔雀帝国》里大大小小的游戏人物足有上千个,他只记得住里面相对重要的。比如柏洛斯,比如他的政治顾问沈峥,还有尽职尽责的女宫务大臣莉莉丝再说游戏里每个npc的头顶都会飘着名字和头衔,哪像现在什么都没有。

他被哭得耳朵嗡嗡响,眼前一阵阵地发晕,腿脚略微软了一下。年轻的侯爵慌忙扶住他,只见对方碧羽面具底下的嘴唇异常苍白,纤细的下颔瘦得几乎捏不起肉,像是随时会化成一捧飞雪,被疾风拉碎在皇宫的冬夜里。

“陛下!陛下!”

埃勒克心神大乱,醉意顿时消散殆尽,抱起林疏玉就要往宫外走。林疏玉本来只是腿软了一下,见状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提醒对方自己其实还醒着了。

……送上门来的交通工具,为什么不要呢?

但没走多久,一行披着白色铠甲的侍卫便突然出现,将埃勒克拦了下来。为首的那位个子很高,气质很冷,有种高高在上的傲慢感。在对上埃勒克的视线后,那人本就不佳的脸色更臭了一点,连行礼的动作都带着一种懒洋洋的敷衍:“萨塞克斯大人,宫中混进了刺客,皇宫今夜封锁,无令不得外出。”

侯爵的脸色骤然青了下去,还未及开口,便见对方又一笑,不怀好意道:“以及,大人可否让我们核对一下您身边人的身份?”

宫廷内部的白铠侍卫都是柏洛斯挨个从贵族里挑出来的年轻子弟,林疏玉的旧部与之多有龃龉,侍卫长更是柏洛斯的心腹,跟这些人的关系僵得不能再僵。闻言,埃勒克收了收手臂,愠怒道:“顾白,你是在怀疑我包藏刺客?”

“不过是核查一下,大人不必紧张。如今陛下大婚,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可不是你我担待得起的。”侍卫长一哂,不咸不淡道。

“大婚?呵呵,先帝若是有灵,死了也能气活过来。顾白,先帝当年待你的家族不薄,若是知道你如今这副做派,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听了这话,侍卫长的脸色更冷了几分。他不欲跟个醉鬼计较,手一挥,向身后的侍卫示意道:“把他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