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喜欢上男的了，是我喜欢上他了。甭管男的女的，只要是他，我都喜欢。”贺子阳拉开椅子走到他妈身前，扑通跪了下去：“妈，我知道您一时半会儿肯定接受不了，但今天这话我必须说。只要我想和他走下去，迟早要有今天这一遭。”

贺母被他这一跪惊得往后一个踉跄，好在贺父及时扶住了。

“您还记得吗，我说过的，他家情况比较复杂，家人也对他不好。是我没分寸，看人家长得漂亮、性子又好，安慰着安慰着就过界了。前段时间我也想过，我俩是不是应该分开，但是太难了。分开的那一个月，我每天活得就和行尸走肉一样，他甚至还不如我，整宿整宿睡不着。”贺子阳向前膝行两步，抓住贺母的手：“他根本没被人爱过，就被我带上了这条路。我要是就这么把他一个人丢下，自己结婚生孩子去，那我成什么人了？这不是害了人家一辈子吗？”

贺子阳故意歪曲了事实，将林唐说得无辜又可怜。他太了解他妈了，刀子嘴豆腐心，对他这种刺头儿从不手软，对上柔柔弱弱的小可怜却是一秒心软。

果然，听完他这一番话，贺母也没那么激动了，狠狠瞪了他一眼，一巴掌扇在他脑袋上：“你就作孽吧你！好在他家人不管，不然就你干的事儿，不被打死才怪！”

“是，是我不好，所以我总得对人负责不是？”

贺母沉默了一会儿，心里乱糟糟的。一方面无法接受自己儿子突然要跟个男人在一起，另一方面又觉得是自家理亏，对不住人家。突然她想起了什么似的，犹豫着问道：“你说你们同居了，那、那你……和他……”

贺子阳也没想到他妈会问这个，只能硬着头皮答：“是！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

“你、你真是……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东西！”贺母抄起一旁的筷子，劈头盖脸朝他砸了下来。

贺子阳没躲，硬挨了这一下。不锈钢的筷子细而重，砸得他脸上瞬间浮起两道红痕。

贺母见他脸上泛起的红肿，心头也不好受。毕竟年纪大了，不像早年那样下得了狠手了。

“滚吧，滚回你自己家去。”贺母偏过头不看他，别别扭扭地加了一句：“别让人在家等急了，好好一小伙子就被你糟蹋了！”

“哎，行，我这就回去！”一听他妈这口气，贺子阳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强忍着笑意，麻溜地滚出了家门。一出门就给林唐发消息：【马上回来，等我吃饺子】。

收起手机，贺子阳哼着小曲儿往车库走，心里盘算着，要是运气好，春节假里就能把人带回来，实在是不成的话，好歹明年应该能吃上团圆饭了。

冬夜的寒风瑟瑟如刀割，贺子阳却觉不出冷，心里脸上都暖呼呼的。

67

“今儿饺子什么馅儿的呀？也太香了。”贺子阳刚进门就闻见饺子味儿，一边脱着外套一边探着脑袋往锅里瞅。

“玉米虾仁的，还放了……你脸怎么了？”林唐一回头，冷不丁看见他脸上红辣辣的两天肿痕，脸色一下就变了。

“没事儿，我妈不是要拿那玉佩给大师开光嘛，我多嘴叨叨了两句，挨揍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林唐心里明白没那么简单。要真就这么点事儿，贺母犯不着大过年的和他动手。

“到底是怎么了？我不骗你，你也别想着瞒我。”

贺子阳叹了口气，心知瞒不住了：“和家里出柜了。我妈那脾气你也知道，一上头就拿筷子砸了一下。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不疼，过两天就好了。”

林唐手一抖，漏勺掉进了锅里：“你不用这样的，我……我其实……”

“不用？”贺子阳打断了他的话：“这是真心话吗？”

林唐垂下视线，手指无意识地拽着围裙边：“……不是。我确实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咱俩的关系，但是、但是我也不想你和家里闹翻。你们家感情很好，我感觉得出来，也很羡慕。所以我不想你因为我和他们闹矛盾，一来是怕你伤心，二来……也怕你以后后悔。”

“傻子。”贺子阳将人搂进怀中：“不会后悔的，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总是没有安全感，所以能给的我都想给你。他们那儿你放心，我妈就是嘴硬心软，不会真和我生气的。最迟明年，就带你回家见咱爸妈，好不好？”

林唐用力地点点头，收紧手臂将人抱得紧。

厨房弥漫着氤氲的水汽，鼻尖是饺子的香气和爱人身上特有的气息，林唐第一次如此笃定地确信，他真的有家了。

虾肉的鲜香衬着玉米的清甜，香得贺子阳舌头都要掉了，一口气吃了二三十个。中场休息时他靠在椅背上，偷偷拿出手机给低头吃饺子的林唐拍了张照，转手就给他妈发了过去，还附赠一张饺子的大特写。

【吃饺子啦！您儿媳妇儿手艺贼棒！】

他也不指望贺母能回，发完就放下了手机。不料没两分钟，竟响起了一声短促的短信提示音。贺子阳有些惊讶，打开一看，原来是他爸发的。

【我媳妇儿手艺也贼棒。】

图里也是满满一盘的饺子，润白的薄皮透出底下的一丝绿色，他估摸着应该还是茴香馅儿的。他爸就好这口儿，所以年年甭管他说想吃啥，他妈只包茴香的。

贺子阳看着直乐，几乎能想象出他妈收到短信后的一脸不爽，老贺估计也是没办法，只能发了这么一条哄她开心。

“看什么呢，一脸傻笑？”

贺子阳把手机往他面前一送：“看我爸讨好他媳妇儿呢。”

“你爸妈感情真好。”林唐盯着屏幕，言语中是说不出的羡慕。

“什么我爸妈，是咱爸妈！”贺子阳抬起胳膊搭在他肩上，把人往自己这带了带：“他俩也就是一物降一物，正赶上了。我妈脾气爆，说话也不好听，但好在我爸性子闷，俩人也吵不起来。每次我妈气得急头白脸的，一转身就又忘了……”

两人头挨着头，肩抵着肩，靠在椅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家长里短、柴米油盐。

砰砰砰零点到了，窗外炸开成片的灿烂烟花，噼里啪啦的炮竹声此起彼伏。楼下不时传来孩子们兴奋难耐的大呼小叫，伴着电视里传来的难忘今宵，汇成一派热闹与欢腾。

二人相视一笑，接了一个温柔绵长的吻。

新的一年开始了。

68

咔嚓贺子阳给面前的早饭拍了一张，精心挑选了一个滤镜套上才发给他妈。

林唐看着好笑，往他嘴里塞了个小麻团：“快吃吧，最近怎么这么喜欢拍照了？”

贺子阳嘿嘿笑着：“有这么个能干的媳妇儿，还不许我和别人炫耀啊？”

这些天他没事就拍，拍林唐做的饭、叠的衣服，拍他在灶台前切菜、在书房办公……哪怕是自己晾的衣服，也非要说成是林唐晾的。不惜贬低自己也要在他妈面前给林唐搏个好印象。

贺母一直没回，但也没打电话来骂过他。贺子阳寻摸着，觉得有戏，照片拍得越发起劲儿。

终于，初十晚上他妈来电话了，东拉西扯地讲了半天，最后才不情不愿地来了一句“十五记得回家吃元宵。”贺子阳一听，立刻得寸进尺：“就我一个人啊？”贺母没出声，半天才别别扭扭地加了一句：“那孩子也一起吧。”

“哎，好咧，我俩保证一大早就回！林唐还能给您搭把手。”贺子阳喜滋滋地挂了电话，屁颠屁颠地跑去书房找林唐，“宝贝儿，十五回咱妈家吃元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