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1)

他讪讪地缩回捧着的官服置在一旁,强颜欢笑地另道:“对了,娘子肯定猜不到今儿我在朝堂碰见了谁。”

钟玉河不屑陪薛豫立玩儿这些没趣的小把戏,面色不愉地并不搭腔。

薛豫立却像习惯似的并不觉得酸楚难堪,径自笑着说道:“我居然在朝堂看到了霍兄。”

“没想到他也会做官,还被皇上封作御史大夫。”

钟玉河身子微微一颤,他只是暗意叫霍靖安入仕,想着即使薛豫立败北,有个后备也不会满盘皆输。

毕竟薛豫立才是他的驸马,他凭借薛豫立是天经地义,但要是仗着霍靖安揽权,若是被发现,难免会惹皇帝猜忌勾结世家之用心。

所以他招惹霍靖安只是留个后招而已,哪曾想霍靖安竟能不足半月就叫皇帝册封他御史大夫的高官。

钟玉河心烦意躁地思虑着,又忽听薛豫立大叙凌云壮志:“我和霍兄一起入仕,今后定能同仇敌忾,一道肃清官场不平佞事。”

钟玉河面色一凛,恨铁不成钢道:“你以为朝堂是什么地儿,容你青天白日地痴人说梦?”

“亘古亘今官场就只有一个利字长盛不衰,不是蛇鼠一窝就是暗潮针锋,朋友?”

“你只是个二品侍郎,霍靖安却是御史大夫,你且问他屑不屑。”

“御史大夫不就是副右丞,他爹已是稳扎稳打的右丞,霍相一告老父皇八成就是要扶霍靖安上位。”

“霍靖安有祖荫蔽身又聪颖思敏,可你呢,你有什么?”

“你不愁也就算了,居然还有心思傻乐。”

“我发痴才会盼着你发迹,怕是不足几月你就会被那几个老狐狸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钟玉河咄咄地怒斥着,薛豫立却是低头沉默,满腔雀跃的欢喜都似饱蘸水的棉花似的沉重而湿冷。

接而一阵薛豫立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片刻不停地勤攻政事,忙得脚不沾地,就是偶尔出行也是稳固同僚的应酬。

钟玉河觉得薛豫立上进自个儿该欢喜才是,毕竟他翻身的宝可大部分都押在薛豫立身上。

可看着薛豫立逐渐消瘦的面庞,他心底就是被割破一道口子似的淌出浓稠的愧疚酸楚。

甚至婢女胡言乱语道他有身孕,他虽发怒却也没有重罚,就是不想薛豫立劳碌得连自个儿休憩的空都没有,却还要被府里的细枝末节所扰。

婢女慌慌张张地蹿出钟玉河的后院,迎面就和孙伯撞个人仰马翻。

孙伯龇牙咧嘴地扶着自个儿的老腰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要是你今儿撞的不是我是主子,我看你怎么办。”

他站直身子细瞧,却发现面前的婢女脸上都是已经干涸的茶渣,了然地叹口气道:“又是那位使的性子吧。”

“罢了罢了,你且下去洗漱吧。”

孙伯挥挥手,却见婢女纹丝不动地立着,面有难色支支吾吾,心底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婢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呼道:“孙伯救我!”

“刚刚我看公主有孕吐之症,不过只是一提,公主就呵斥奴婢她断不可能怀孕。”

“还叫我不准把这事儿告诉驸马,不然就要杀了奴婢。”

“女子有孕都是欢喜都来不及,哪里会避之如蛇蝎,还要瞒着夫君,何况大伙儿都知道公主和驸马分房已久”

“兹事体大奴婢不敢不报,孙伯你可要救我呀!”

孙伯的面色一沉再沉,那日公主和霍公子的偷情被他亲眼撞破,可思及事涉皇家和国公府的颜面,一旦捅破就是千夫所指,且霍公子又再三保证再也不会私会公主,他才咬牙把这件腌臜事烂在肚子里面。

可而今公主可能有孕,且八成不是少爷的种,再不告诉少爷,难道要少爷替别人养儿子吗?

第四十二章翻身

孙伯面色一凛,不能姑息公主偷人的恶行,却也不能贸然揭穿,还是稳妥些,先找个靠谱的大夫瞧瞧。

他刚走到府门口,却见乌泱泱的人群把偌大个府门围得水泄不通。

“中书令赠白银一千,附信函一封,劳烦薛大人笑纳。”

“礼部尚书赠黄金五百,附信函一封,望薛大人笑纳。”

“光禄勋赠白玉水佛一对,附信函一封,还请薛大人笑纳。”

孙伯呆愣地看着门庭若市的府门,就是早年薛祖被封定国公的时候,也没有这番轩盖如云。

钟玉河卧在躺椅上还没深睡,就被府门口的喧嚣噪声扰得惊醒,他蹙着眉唤人问道:“外面叽叽喳喳的是什么动静?”

“禀公主,是给驸马送礼的人。”被钟玉河询问的人怕得头也不敢抬地回道。

“送礼?”钟玉河有些疑惑,见面前人抖得筛糠似的窝囊样也懒得再问下去,干脆自个儿起身去瞧个究竟。

钟玉河走到府门口,看着面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和一箱一箱运到库房的金银玉器也有些咋舌。

他缓缓迈着步子走到一个箱子前面,面色笼着一层薄薄的阴翳难辨喜怒。

一块金黄发亮的元宝叫他紧紧地攥在手里,手背嶙峋的骨节都瑟瑟地颤抖着,似夏蝉震翅,炙热的轰鸣直直地颠荡着他的心尖。

“啪。”

元宝被狠狠砸回箱里,发出一声黄金碰撞迥别的闷响。

莹白的手指缓缓插进一匣圆润的珍珠,肆意地搅动拨弄着。

白臂高抬攥一捧珍珠,钟玉河五指微张,一颗一颗的珍珠就断线似的漏出他的指缝,啪嗒啪嗒砸出清脆的声响。

红霞透过他颤抖的黑睫,漏出星碎的朱色斑影,缀着他微绿的眼睛,像绿湖深岸诡谲的灯,昏沉地揭开他痴狂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