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安慰她,“你不要心急,临水殿中云丰跟你大伯都在,还有你娘家两位老爷,官家是个仁厚的,她三人定不会有事。”

连氏却是不放心,“官家是仁厚不错,可是今日贵妃也来了,她若是为难起来怎么办?”

马氏便也有了几分担心,却是要将连氏先稳下来,又安慰了几句。

阿鱼等人跟着几个内侍前往临水殿的一路上便被人注视着,兼有交谈声入耳。

“这是哪家的姑娘,怎么叫内侍来接了?”

“这三个看着身姿倒是不凡的……”“我瞧着是从计相家的彩棚出来的。”

到了临水殿,内侍将三人引了上去,阿鱼透过帷帽便看到殿中熙攘,有一人着玄色长袍被众人簇拥着,身边还有一个貌美娇艳的女子,便猜想这是官家跟贵妃了。又见那女子听见声音之后看了过来,用一腔柔媚的声音说道:“这就是杜贺生的三个女儿,真是好姿态。”

阿鱼便看到杜贺生走了出来,站在她三人面前道:“回贵妃,这正是臣那三个女儿。”说着就要三个姑娘行礼,她们便用了家中给长辈请安的礼仪行礼,口道:“民女见过官家、见过贵妃。”

还不待她们起身,就听许贵妃嗤笑道:“杜家就是这么教导礼仪的?也不知是何等仙子容颜,面见官家帷帽也不摘。”

杜昌生在一边便道:“回贵妃,杜家未想过叫家中姑娘们见到圣颜,从不曾教导过她们面圣礼仪。”

这话叫知道内情的人听了都是默笑不语,谁不知这许贵妃是家中教导了用来媚上讨好的,原是送到了亲王府,被官家见到了才带进宫中,如今杜昌生这般无异于暗讽她。

果见许贵妃发怒,正要开口斥骂,便听官家开口:“叫三位姑娘起来吧。”

便有内侍上前来扶了她们三个起来,贵妃那里又道:“将帷帽都摘了。”官家也点头,面上沉静,不知心中作何所想。

三个姑娘才将帷帽摘去,杜贺生在一边看得焦急,只见三个姑娘摘了帷帽后容色出众,许贵妃便在一边端详官家的神情,见他眉梢微动就知道了有人入了他的眼,心中懊恼,本以为是几个书呆子,谁知……

杜贺生见三个姑娘都已经除了帷帽,官家也得见了,遂禀道:“回官家,臣家中这三个孩子体弱无匹,见不得风,还请官家准许她们戴上帷帽。”

偏许贵妃恨他之前参奏,不想叫他如愿,又道:“我看你家三个姑娘面色红润,哪里有体弱之态,你竟敢诳骗官家?”

杜贺生忙道:“臣不敢,只是……”

“罢了。”官家才终于开口,“我只是想到那画,想问些话罢了。”

他便向三个姑娘问道:“作画之溪山是何人?”

灵雨便道:“回官家,正是民女。”

又听他问:“听涛是谁。”又见杜杙出来。他又问:“余下这个便是瀛洲客?”阿鱼也应下。

官家便道:“从画中便可见你三人悲悯之心,又兼有才气,不愧出自杜家。”

杜昌生上来道:“家中几个孩子只是跟着随意学了些诗画,不敢当陛下赞誉。”

官家走近他几步,“计相莫要谦虚了,你家一门三进士,当得美谈。”说着又携了贵妃临近栏杆,去看河中龙舟相竞。

杜贺生见官家不再关注三个姑娘,便对她三人指了帷帽,两只手又微微向上扇,做了口型:“快戴上快戴上。”

她三人便眼疾手快将帷帽戴上,这一幕叫许多大臣见了失笑,杜贺生便四处拱手求饶,叫他们缄口莫要再笑。

片刻又听官家道:“你三人且过来,看看这龙舟相竞①,告诉朕你等要是作画会如何画。”

三人便走向栏杆,只是不近官家,在杜昌生身边停下,向外面看去,只见殿前书面上有一艘大船,周围分列了数艘彩船、画舱、小龙船,虎头船等,均围着大龙舟做各式表演。

忽见水棚上一军校以红旗招之,小龙船皆鸣鼓而行,直至成了旋罗状。军旗再招,又见小龙船各自出动……一军校将有挂有彩锦的标杆插在水中,军旗刚挥下,龙舟便竞相夺标,池畔游人喝彩声震天响②。

三人正看得过瘾,忽听官家问道:“看得如何?”

她们便纷纷低头,官家又道:“不必惧怕,只管说来你三人会如何作画?”

三人隔着帷帽互相看,灵雨便道:“民女作画喜留白,若要作画便只画水面龙舟相竟,其余处只做简略描画。”

杜杙又道:“民女作画喜人物场景融合之氛围。”

阿鱼便道:“民女善画细节,俱是在姐姐们的画上补笔。”

官家听了便笑起来,“你们三个倒是十分相和的。”也不转头过来,道:“瀛洲客,你且作一首龙舟相竞诗来听?”

杜贺生便上前拱手道:“回官家,小女才情浅陋,不敢污了官家圣耳。”

官家闻言转头过来,见到三人又带上了帷帽还惊诧了片刻,才道:“无妨,作来听听就是。”

许贵妃也道:“莫不是才情是假,才不敢作来?”

杜昌生便看了杜贺生一眼,向着官家拱手道:“官家、贵妃想听自然要做。”

阿鱼观了他颜色,便道:“民女并非才思敏捷之人,只能将从前所作之诗修改了。念给官家、贵妃听。”

官家颔首,“无妨。”

便听阿鱼念道:“溶溶春水戏群龙,画鼓兰桡竞奏功。得失等闲成愠喜,人生万事弈棋中。③”

官家听了却是先看向了贵妃,“贵妃觉得此诗如何?”

许贵妃自然听出了其中得失看淡之意,心中虽恼怒是杜贺生的女儿说出了这劝慰之语,但是面上总要迎合官家,“此中深意,妾已明了。”只是又不甘心放过她,“未料你小小年纪,竟是个善逢迎的。”

杜昌生跟杜贺生瞬间就沉了脸色,杜贺生道:“不知贵妃看来逢迎与劝勉有何区别?”

官家这才道:“贵妃一时口误罢了。”又看向阿鱼,“不如你再作一首金明池盛会来。”

杜昌生闻言便道:“回官家,杜家女儿读书一为明理,二为冶情,先前侄女所作已是阐明二种,如今再作,只不过再惹贵妃不喜罢了。”

许贵妃便有几分委屈地看向官家,官家便道:“罢了罢了,叫你家三个姑娘回去吧。”

内侍遂来引她们出去,她三人行了礼才跟着内侍走。等她们出了殿,官家余光扫去,便见那“溪山”牵起了“瀛洲客”的手,又不时侧头关照。

等内侍送了她三人回来,连氏待内侍离开便搂了她三人入怀,“可是吓坏我了。”三个女孩从未与她有如此亲密,皆是僵直了身子,连氏却以为她三人遭遇了什么,一个个拉着转身观看,“怎么了?是不是吓坏了,还是说贵妃为难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