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太太被她话一堵,也不好再说什么,讲了几句话又回去看账本了,阿鱼看她热情淡了也推说要走,她也只叫了小丫头送出去。
等阿鱼出了门,鹤音便道:“四太太这样也太明显了,就是有心插手,也该等您安顿好了再说。”
阿鱼也觉她不如夏姨奶奶圆滑,这么多账本一起堆着看,今日又非月初月末,想她不过是做来给自己看的,便也笑道:“是呀,那铺子我可没拿连家一分钱,全是我自己的嫁妆钱,四爷的俸禄我都没动,这我可不能容他们插手。”
二人才从四太太这里出去,又要去看望五太太,阿鱼对她情感有些复杂,她叫南星跟碧茵回去拿了礼品来,又才进了五太太院里。
五太太自从五老爷离世后便一心向佛,在屋里布了佛龛,阿鱼来时她正抄着经书。
“五婶。”阿鱼看着她在珠帘后的身影唤了声。
五太太似是才回过神来,起身掀了珠帘出来,笑道:“回来了。”
“是。”阿鱼搀着她坐下,关切道:“侄媳看您精神不如之前了,可有时常叫大夫来诊脉?”
五太太谢她关慰,又是浅浅淡淡一笑,“也常请大夫来的,是我近来改了吃素,身子还没转换过来。”
阿鱼便放心几分,当初五太太也算是五老爷的帮凶,不过如今看她这样平和,又听说六郎跟六郎媳妇也都是乖顺的,想她自不会来寻他们不自在,便叫丫头将礼品送上来,“五婶,这都是些寻常物件,只盼您莫嫌弃。”
五太太也笑着接了,“难为你千里迢迢的带来了。”
两人又说了些话阿鱼才离去,等她拜访完家中婶婶们,已经是傍晚了,连怀衍还未归来,她瘫坐在榻上,怔怔看着窗外,“真是由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雪柳走了过来,笑道:“姑娘这是感慨什么呢?”
她慢慢坐直身子,叹道:“之前在凤翔,十来天都没一场应酬,这才回了东京,这个说话也要当心,那里又要留意,累人。”
雪柳闻言便坐在墩子上给她按腿,“姑娘往常也不曾说累,可见真是由奢入俭难了。”
“唉,等我适应适应,世清呢?还没从他祖母那儿回来?”
“二太太在给七郎挑奶娘呢,说等用了饭再送回来。”
阿鱼便又高兴几分,“倒也有好处,孩子倒不用我操心了,他祖母比我可周全多了。”
等连怀衍回来时就见阿鱼在榻上靠着睡着了,想将她抱去床上却惊醒了她,阿鱼睡眼惺忪道:“表哥回来了?”
他见人醒了也不放下,直接抱着她坐下,“今日可是累着了?怎么困得这么早?”
阿鱼在他怀里扭动几下,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才道:“回来少不得去探望婶婶妯娌们,咱们家人又多,正是有些累了。”
连怀衍便轻轻吻着她头发,“陶儿今日辛苦了。”
阿鱼抬头看他:“今日去吏部怎么说?”
“大后天就去开封府衙了,如今府尹正是荣王殿下,他素来是个闲的,一月里去不了府衙几回,往后府衙里有得我忙了。”
阿鱼对荣王一家印象不错,诸多宗室里荣王独得官家青眼,他家在后宫中也颇偏向灵雨,如今立后事宜还在商议,荣王便上了折子提议将灵雨彻底过继给李书匠,往后即便为中宫,礼法宗籍上便与杜家无关了,这举动也叫官家大悦,太常寺如今便在操办此事。
她想着便道:“荣王啊,是个好人,不过我听说开封府衙比其他衙门都要忙碌,大理寺都是有要案才升堂,但是开封府衙里鸡零狗碎的便多了,我记得太宗时百姓们丢了猪都敢敲登闻鼓叫官家帮着找回,东京百姓胆子大着呢!什么小事都能去府衙说,你又是父母官,还得耐心查处。”
连怀衍失笑,“是啊,今日去吏部碰见上官,他便说前不久有百姓家里闹老鼠,聘了只小猫回去,结果小猫不捉老鼠,他便将他聘猫那家给告到了府衙,说他们收了小鱼却送了只没出息的猫来。”
阿鱼听得有趣,又叫他说了几桩这样的小案。
第 137 章 [VIP]
这日阿鱼才刚带了孩子从杜家回来, 鹤音便回禀道:“姑娘,先前四太太来过了,送了这匣子胭脂来,说是公中采办的, 各房女眷都有。”
阿鱼好奇, “四婶亲自送来的?”
“是。”
她这便猜不到了, 拿起胭脂看了看, 又打开闻了味道, 道:“这胭脂是采香楼的, 一盒少不得要几两银子,这一匣子四盒, 少说也得十两银,府里这么多女眷, 不算十岁往下的小孩,也有几十人,光胭脂便花了几百两,再大的家业也经不住这样造作的。”
鹤音道:“姑娘跟四爷近一年不在府中,公中除了给我们这些下人吃用跟月银,其余的便没了, 也不清楚原来用的胭脂是不是这家的。”
阿鱼点点头,将胭脂放了回去,“若是一年也就这一匣子倒罢了,便是日日点妆,也用不完, 若是每季都这一匣子, 花用实在奢侈了。难不成独给我的这一盒格外珍贵?不然四婶为何还要亲自来一趟?”
“奴婢也问了, 四太太说有事情想同姑娘说, 见您未归便说明日再来。”
“她都这样说了,我现在不主动去找她反而成了我的不是。”阿鱼立即便要起身,鹤音便叫骊月跟南星跟上。
确如阿鱼所料,四太太也正等着她来,见她进门便先笑道:“我还说明日再去澹怀阁里,你却来了?”
阿鱼也笑得欢,“四婶这样忙碌还亲自给我送胭脂去,我若不来跟您道谢,那也太不懂事了些。”
四太太拉她坐下,摆手道:“也只是顺手的事。”
她便道:“鹤音说您找我有事,不知是……”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是我今日出门采买,见你那铺子里物件都齐全,想着咱们府里上上下下几百人,也是大生意了,何必去便宜别人,往后便从你那铺子里采买就是。”
阿鱼见她面上笑容,心底觉得讽刺,她对四太太了解不深,但是原先看她跟二太太相处也看得出她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如今断没有白送她一桩生意的道理,果听她道:“不过咱们自家人,又是这么多物件,你那铺子也不该杀客,便减些利,你我都便宜。”
阿鱼当即便点头道:“这样再好不过了,不过我得给林娘子写信去问问。”她说完才有了几分苦恼,“这铺子说实在的,我做不得主,雁影你看着她在铺子里来去指挥威风着,也没几分话事权,林娘子先前跟我说话还好听着,实则就是怕我不会经营让铺子里亏钱了。”
四太太闻言一喜,怂恿道:“她一个商女,跟你如何比得,她要还想在东京做生意,你发话了她断没有不应的。”
阿鱼便也道:“婶婶不知,林娘子说话也难听的,先前她还不想来东京开铺子,说我在东京亲戚多,今日这个来我送一点,明日那个来我减几分利,要是碰上个没脸没皮的亲戚,来了大宗的买卖,我们还得亏损,您说这话难不难听?”
四太太脸色顿时有些不好,她如何没听出讽刺意味?只是又舍不下来其中的利益,便也附和道:“她这话当我们这样的人家是什么了?你为何还要跟她合伙,自己撤了出来单干才好。”
阿鱼便似被说得心动了一般,“四婶您说得对,不过我跟她当初约定了契书是五年,还去衙门里盖了印的,这可撕毁不得,她既然这样说我了,干脆四婶这采买便不要便宜了我,免得她有口舌来说,咱们都被她拿了把柄,等五年之后我跟她的契约到期了,我自己单开个铺子,到时候府里去采办我一分利不要。”
四太太这才惊觉自己被她绕了进去,还欲说什么便听她道:“咱们府里什么样的用不起,是四婶您心疼我才想将这买卖便宜了我,我记着您的好,等五年之后我单开了铺子,再来报您的恩情。”
她这才是有苦说不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等她走了才到夏姨奶奶院里去,进去正见十七娘坐在院子里吃甜水,她心情正差,便没好声气道:“见到母亲也不招呼,你这是什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