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月拿着长鞭就要冲上前去,却被云翊回头制止道:“带他们两个走!不要让我再说一遍!”
小胖子捂着伤口趴在地上,仰着一张满是血污的脸叫道:“翊哥你够了!要死咱们四个也要死在一起!”
嘉月却突然冷静了下来,一声不吭地拎起地上两个无力的人,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浴血搏杀的云翊,提起一口子几个纵跃便掠向了甬道。
“死丫头,你娘的给我放小爷下来!听见没有……”
听着小胖子的声音越来越远,云翊终于微微松了口气,往后退了两步,踉跄着用剑插入泥中来稳住身形。
后背带着毒的大片伤口不停地渗出猩红的血,顺着他的动作一缕一缕染红了手中的佩剑。
凶兽此时也并不好过,腋下两只可怖的眼睛早已捣毁,被撬开鳞片的腹部也被云翊割开了一道口子,它此时诡异得安静了下来,锋利的爪子在空中不安地动着,似乎有点不敢接近已经快油尽灯枯的少年。
云翊冷冷地瞧着它,虽有些不解这怪物的行为,为了保守起见,他还是抬起已经酸软不堪的手臂,缓缓将带血的剑尖直直对准了凶兽。
谁知凶兽竟是像被吓了一大跳,出人意料地连连退了几步,呲着长满獠牙的大口发出怪异地哭叫声。
甬道的出口就快要被堵住,来不及思索这怪物的诡异,云翊咬紧牙关透支着精血将体内经脉中内力缓缓凝聚道手中的长剑中。
凌厉的剑气霎时间覆于剑上,材质普通的铁剑仿佛无法承受地发出“嗡嗡嗡”的震颤声,在这昏暗的墓中泛起奇异的色泽。
鲜血似乎不要命地从身上的伤口中汩汩涌出来,少年虚弱地眯着凤眸定了定神,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将这带着十方剑气的出岫诀给狠狠地送了出去!
青云出岫,当破十方。
剑气精准地割开了凶兽腹部本就流血的伤口,只见它还没来得及哀鸣,便被铁剑用力穿透,巨大的冲击力将它直直推回了身后浑不见底的寒潭中。
终于,结束了。
云翊呼出一口气,按住已经被毒素侵扰得微微发疼的心脉,望着甬道的出口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
淮西村随着驭兽门人的离开而恢复了原本的平静祥和,云氏众小辈在此处作了微微修整,清点了伤亡人数后,便因着部分人身上被凶兽抓伤而无可解的毒性,带着吊命的药材,不知跑死了几匹快马,才在小半个月之内赶回了玄清教。
云雾山上,云逍将给中毒小辈开的药方递给了站在一旁的道童,挑着眉道:“吩咐膳房按照这个量熬一锅出来,记得准时给各个弟子送去。”
小道童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便要退下,突然云逍连忙叫住他,“云翊醒了吗?”
“今日寅时好像醒了一回,是花姜师姐一直守着的。”
“行,退下吧。”
摸了摸光洁的下巴,云逍眯着眼思量了一会,便拂了拂衣袖,起身往竹舍走去。
花姜在泉边接了盆凉水来,将净脸的帕子给浸凉后,便走到云翊榻边,给他轻轻敷在了额头上。
少年的伤口昨日已经被云逍给仔仔细细地处理了一遍,只是那凶兽留下的余毒还留在体内作祟,害的他今日微微发起热来。
云翊静如琢磨的清隽脸上涔涔渗出冷汗,多日来失血过多的脸色透出些不正常的红晕。
花姜伸出手来帮他不停试着额头上的温度,看着少年痛苦不堪的样子自己更是心里疼得厉害,沉默得坐在一旁,垂着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咳咳。”云逍走到门前时,瞧见屋内的景象不禁调侃地轻咳了一声。
“师傅。”花姜见他来了,起身行了个长揖礼。
云逍摆了摆手,在屋内寻了个梨花木椅子坐了后,沉吟着安抚道:“你不必忧心,发热是正常症状,云翊只要这段时日好好歇着,也并不会伤到元气,你们总要相信为师的医术嘛!哈哈哈哈……”
干笑了半天,瞧见自己的小徒弟木着脸,毫不知趣地对自己冷漠以对,一双眼睛只是瞟着榻上昏迷着的人,便僵硬地收回笑脸,尴尬道:“咳,听闻你们在淮西村已经同驭兽门人交过手了?”
花姜这才将眼神施舍般地挪到他身上,缓缓皱起了秀致的眉头,“我与驭兽门的长老交过手,其实单论武功,他也仅仅是与我打成平手,甚至还显出气力不济的劣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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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月色暖小楼
云逍微微颔首,沉吟着开口,“驭兽门是邪教,这些年立足西楚靠的自然不是什么绝妙的武功,只是驭兽之术奇异难破又杀伤力极强,所以很是棘手。”
花姜低下头轻柔地帮少年将帕子换了一面,“诚然,人力再强健,也斗不过众多的狂化野兽。”
“这次你们出门历练,统共四十六人,殁了七人。”自己的学生也大都是自己的血亲,死在外面尸骨无存,云逍却如毫无所觉一般风轻云淡,好像今日午时膳房的斋饭都比这件事更有谈论的价值。
好在花姜自小到大早已见惯了云氏中人的冷酷无情,也不以为意,此时只是看了看云逍手边空空如也的桌案,便起身去给他端了一壶茶水过来。
翠绿色的茶汤微微漾着,云逍满意地端起来品着甘冽的茶味,“七人,也算不错了,不多不多!嗯,你且将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与我听听。”
花姜理了理思绪,从四人第一次见老县令开始说起,一直说到云翊浑身是血地从甬道中摔了出来时,她沉默了一会,半天才道:“故而那女子同张村长皆是驭兽门中人,在淮西村搅起这么多人命案,思其缘由,也应当是不愿意自己送死,所以利用无辜之人来引开镇墓兽,给他们争取机会来盗取那最深处墓室里的古书。”
云逍晃着手腕盖了盖搪瓷的茶碗,吊着眉梢问道:“那你认为那些侥幸逃回来的人为何口径如此一致?”
花姜闻言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其实很简单,口径如此统一,不外乎是张村长用古墓内的金银珠宝对村里的青年和官兵进行了引诱,从王捕快的死就可以看出,官兵方面是背着老县令达成了共识,左右也不过是存了将墓中财物据为己有的心思。”
云逍满意地点了点头,眼里微微带上了点笑意,口气亲热道:“前些年旁人都说你痴傻木讷,看来如今小花姜也是长大了。”
说罢便伸手将茶碗一放,理了理身上的暗青色道袍,很是潇洒地跨出了门外。
怔了怔神,花姜又扭过头看向右侧。
床榻上的少年还在冒着冷汗,大滴大滴地从面上流到颈处。
他似乎被毒素折磨的很是不适,深深皱着眉,有些神志不清地咬紧了牙关。
花姜看在眼里却是心痛得厉害,忙凑过去握紧了云翊搭在被角的手,将他的手心贴到了自己脸上。
少年的手心干燥而温暖,一如他坚定的怀抱。
如果过往那些灰暗而不可回首的岁月,只是为了攒下我所有的欢喜来遇见你,我很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