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1 / 1)

正想着,就看着陆深已?掏出了一个青瓷瓶,虚弱地抖着手揭开瓶盖,林墨瞧得真切,是五味散,当即老?泪纵横,“王爷,如今才是白日,你就用五石散,到了夜间?寒凉,你又该当如何?”

“况这五石散不能多?用,多?用伤身啊!”

然?陆深却?坚持倒了半把在?手上,陡然?仰面灌入了嘴里,他并非不知五石散伤身,然?则如今他身上的旧伤未愈,疼痛自骨头?里钻出,寻常无事之时尚且可以忍受,可一会子还不知是何情况,他这幅病体可不能保护他的妻。

五石散弊端虽大,却?可以让他身子暖和起来,且叫他暂时感受不到疼痛,只有如此他才能保护他的妻。

五石散是位猛药,很快便开始发挥效用,他身子开始发热发汗,他掀开车帘让风吹进来降低身上的热气,正好瞧见掩映在?群山深处的大佛寺,明黄的墙体及大佛寺那耸立在?高?山之巅的钟楼让他想起了从前两人在?金陵报国?寺上香的情形。

那时候她还满心满眼皆是她,甚至连唯一的平安玉也宁愿给?他,而不是留给?自己或者儿子,可他呢,却?是仗着她的偏爱偏信,分明有多?次坦白的机会,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用一个谎言掩盖另一个谎言,最?终导致两人的分崩离析与无可挽回。

想起往事种种,懊悔如潮水一般涌入他的脑海,陆深将捏紧的拳头?砸在?了车窗之上,吓得林墨当场跳了起来。

上回在?邺城手就受了伤,才不过刚刚结痂,如今这般一砸,鲜血又冒了出来,心疼得林墨又开始掉眼泪,“爷啊,你便是担心娘娘,也不要这般伤害自己的身子啊。”

然?陆深却?浑不知觉,这马车是双骑马车,行不得山路,尽管此地到山门还要一些时辰,可陆深等不及了,他叫停了马车,牵了其中一匹白马,便踩蹬而上,扬鞭急行,因鞭子挥的快,是以马儿吃痛跑得甚快,凌冽的秋风虽带走了陆深面上因五石散而生出的汗,却?也似钢刀刮过他清冷俊美的脸颊。

然?则他却?丝毫感受不到这疼,只拧着长眉盯视着远处群山背后那处古刹,他眸色深沉晦暗,就仿若目之所及并非弘扬佛法?的寺庙,而是吃人性命的修罗地狱,一遍一遍地扬高?鞭子再重重落下,却?也无法?平静几要跃出胸腔的心脏。

终于抵达山门前,见山门前的香客有条不紊进进出出,方知晓此间?暂未发生任何大事,他的妻暂时是安全?的,他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感受到了眼尾的湿润,抬起清冷倨傲的下颌,见将泪意?憋了回去,捏紧缰绳,还替自己打气,“没事的,她会没事的,不必如此担忧。”

用了几息来平复心绪,陆深又觑了一眼山顶的大佛寺,此间?距离大佛寺还有一条宽阔的鹅卵沿山道,进山的香客马车并未停在?山下,想来是皆停在?山顶的寺庙,是以陆深并未停驻片刻,他要确保她妻子乘坐的马车并没有□□,他要确认她的妻能安好如初。

他五感向来敏锐,此刻正四处查探陈氏的马车,陈氏的马车有自己族徽,十分好辨认,然?则陆深一路行驶到山顶,却?没有见到陈氏的马车。

就在?他以为沈书晴的马车已?经驶出,又开始提心吊胆她在?回陈家的路上出事时,一辆雕刻有陈氏族徽的马车从他面前往山下行驶。

一阵风吹过,他甚至闻到了□□的刺鼻味道,当即缰绳一扯,调转码头?,眼神?鹰一般锐利紧紧锁住那与他越来越近的马车。

不多?时,陆深便与那辆马车并行,因忧心□□被点燃,甚至来不及叫停车夫,便纵深一跃,铁臂攀上了车厢边缘的木栏,再凌空一脚踢开车门,甚至不及看清眼前情形,便直接呼声而出,“瑶瑶,快到为夫这里来。”

只他话音还未落,便听得震耳欲聋的爆破声,与此同时,滚滚浓烟升起,他霎时泪目,声嘶力竭喊出,“瑶瑶!”

接着,□□爆破的巨大冲击在?他的胸腔,一口鲜血当即自他口中喷出,染红了他今日着的月白锦袍,也直直将他从沿山道上甩了出去,然?则他却?丝毫不为己悲,只为不曾将沈书晴从那车厢里救出而自责地闭上了眼睛。

他倒是宁愿在?车厢里的是他!

很快,他落了地,命大,他没死,动?了动?手脚,手似乎还能用,上回伤的脚踝却?是又坏了,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强撑着拖行着一条腿站了起来,月白的锦袍黑一片红一片,他分明该等待林墨来救援,可心系他的妻,即便步履蹒跚,行动?十分缓慢,依旧一瘸一拐向三丈之外的车厢走去。

一定会没事的,他隔得近,也不过是受了伤,她便是在?车厢里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这□□明显不如军中的□□威风。

他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她会没事的,然?则眼里却?似泣血,暗红一片,手中的拳头?也捏得指骨作响。

不几时,他终于走到车厢面前,驻足半晌,又不敢真的去推开那扇此刻已?漆黑的车门,因着此刻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这让他感到血液有着一瞬的凝固。

只要一想到那个可能,他就快要心痛得无法?呼吸。

若真的要死一个,他倒是宁愿死的是他!

几息后,他终于鼓足勇气要去推门,却?这时耳边传来一曲《寒山渡》。

他以为是沈书晴,毕竟这是她最?爱的曲子,忙循声望去,眼里甚至闪着喜极而泣的泪花,却?不想竟然?看到了令他此生难忘的一幕。

的的确确是她,却?又不只是她。

她与李照玉正依偎在?木槿花盛开的半山腰,虽隔得有些远,但?他目力极好,依旧看得见她搁在?他肩头?上的脸,是如花的笑靥。

第59章 是否该成全她?

那?一幕太过刺目,他当即扭过身,拖行着一条病腿往回走。

一滴热泪自他右眼滚出,尽管四周无人,他亦是垂下头,想要掩藏住这份无助与痛心,却偏偏耳畔依旧传来那?他曾为她素手轻奏过的《寒山渡》。

他想?起当时他竖着玉笛出现在她面,她当即便撞向?他的怀里,眼眸哭得跟个烂桃儿一般,手指紧攥他的腰,是何等?炙热的爱慕,便是木人石心的他,也头一次升起了异样的情愫。

从前,他当那情愫是利用她而升起的愧怍,可后来在她离开后的无数个夜晚,时常便会?想?起这一幕,他方才明白,或许,早在那个爱他如痴的的女人撞向他怀中的那?一刻,她便已撞入了她的心里。

忽然,他有了一较高下的心,方才没有多?看,他想?确认同样是为她吹奏《寒山渡》,她待李照玉的反应,定然不?及当初待他的情?真意切。

又不?怕死地转过头。

这一回,李照玉已转过身来,他手里捏着一只竹萧,横在唇边吹奏,他看向?沈书晴的眼神?宠溺得能滴出水,而沈书晴正环着他的腰,将脑袋轻靠在他肩头,是个极为依赖的姿势。

而她的耳畔不?知何时簪了一朵木槿花,殷红得夺目,却都不?及她笑?成弯月的眼半分好看。

男才女貌,郎情?妾意,委实般配!

山风将陆深的鬓发吹乱在他的眉眼之间,似乎故意遮挡他的视线,他识趣地转过头,微微牵扯起唇角的同时,咬紧了牙关。

她还活着,这很好,至于其他,并不?重要。

是他的,终归都是他的,兜兜转转都是他的,旁人抢不?走。

而另一边,沈书晴丝毫没有发现沿山道上翻了一辆马车,有个伤心人盯着她看了许久,才落寞地离开,正在问李照玉过两日她外祖的生辰,他预备送什么贺礼。

李家的贺礼是李家的,这是家族与家族之间的来往,而李照玉作为一个小辈,既然叫他一声三外祖,自然要同沈书晴这些后辈一样另备一份礼物。

正此时,萧声告尾,李照玉回答到:“表妹以为,我送他一只大雁如何?”

沈书晴登时就愣住了,大雁乃是提亲所用,她有些不?知所措,只垂着头并不?敢去面对李照玉。

李照玉将竹萧插在腰间,看向?沈书晴时发现她发丝间沾了一片木槿叶,便抬手与她取下,沈书晴则以为他是要去摸她的脸,下意识就退了一步。

李照玉琢磨着这其中的深意,他年岁不?小,父母催的紧,刚好趁着此回双亲皆在,想?要将此事定下来,可她似乎还需要一些时间,去淡忘一些事情?,再去接受他。

李照玉拉过她些许扭捏的手,垂眸凝视她,而后取下她发丝上的叶子,递给她的眼前,与她致歉,“是我太心急,吓到你了吗?”

沈书晴歉赧然地垂下头,“对不?起,表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