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说了,要趁热喝。”
陆深端起?黑漆漆的药碗,鼻腔窜来一阵汹涌的苦味,从前便是生病,孙太医开给?他的药方也尽可能?好下口,倒是从未喝过如此苦的药,是以他并不肯饮下,他宁愿生挨着,反正从前在军中之?时也不是没有?生抗过。
沈书晴见他看着药碗眉头紧锁,便也明白了几分,因着急他的病情,甚至还上手捏着调羹给?他喂药,“你不好生吃药,那你便不能?好,你不能?好,那你便不能?下地?。”
她这般急切想要他好,然后等他一好,便可以毫无顾忌地?踢开他是吧?
陆深撇眼看向外头灶房草棚上升起?的炊烟,那是人间烟火气,挪眼到女子面上,娇丽温婉的小妻子亲自下厨给?他做饭食,端茶送水,殷勤周到,这样的日子他已许久不曾真切体悟到。
自从三个月前两人闹翻以后,他便再也不曾体会过这样的温情,他十分眷念,他不想随了她的意,他想要她留在他身旁久一些,再久一些,即便明知这样对自己的身子不好。
只要不死,这药他打死也不能?喝。
说罢,他勾起?一边唇角,将苦药往沈书晴面前一推,“这大夫也不知医术如何,本王怕越吃越坏,还是不要吃了。”
沈书晴当即就急哭了,“这药花了五两银子,你若是不喝,可就没有?了。”
五两银子一共三幅药,大夫说吃了见好久在家养着,不见好再去抓药。
陆深长这样大,不曾受过穷,只知晓他让她去换钱的衣裳价值不菲,于是问她:“那件云锦衣裳你换了多少银子?”
说起?这个,沈书晴有?些沮丧,“小镇上的人不识货,不知道这是江宁制造局出产的云锦,只肯给?八两银子。”
这衣裳便是布料也值上百两银子,这确实?当做寻常绸缎卖了。
八两银子,出去大夫的看诊费,药费,还有?今日的菜钱,只怕是剩得不多,陆深便是再任性,也知晓不可浪费这笔“巨资”,只得捏着鼻子将药全数饮下。
他才刚用下药,沈书晴便喜笑颜开,“大夫说了,你这脚伤问题不大,只需要如常用药,五日后你就可以下地?,到时候你可不能?再拦着我?。”
啪地?一声,被?这句话?吓唬住的陆深手一松,将粗大碗掉落在地?,他愣愣出声:“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离开本王?”
第46章 沈氏,你骗我?
他说这?话时?,眼?里满是神伤,就好似她做了负心人一般,倒是叫沈书晴生出一股子怯意,竟捂着心口瘫坐在了炕上,“我......”
我甚么,她没?有说出口,陆深已经将她压在了床榻之?上,舌尖寸寸抵入,将她要出口的恶言通通拆吃入腹。
他吻得好用力?,勾住她的舌尖,死命吮吸,几要叫人?喘不过气,她睁开蒙了一层水雾的杏眸,他凌厉的下颌满是汗意,修长的脖颈上青筋凸显,好一幅久旱不见雨露的干涸模样。
许是察觉到了女子的目光,陆深张开泛着水色的眸子,竟难得地松开她的口,喘着粗气问她,“怎地?本王服侍得不好?”
服侍?
这?听去怎地像是他是她的面首一般的?
沈书晴没?好意思接话,只将耳边濡湿的发丝别至耳后,想起方?才自己看他情急的模样,逗他:“我都不要你了,你为何还不找其他女人?啊?”
方?才那个模样,分?明是好几个月不近女色给憋的。
陆深牵起一边唇角,定定看着眼?前这?个始作俑者,而?后埋首至她耳畔,在她耳边吐出一口热气,“你个小东西,还算有点良心,知道本王为你守身如玉。”
早在他嘴里的热气喷薄在她的耳边,沈书晴便身子身子一颤,又听到他这?般暧昧的话,整个人?便软成了一滩水,偏生男人?还不肯放过他,伸出舌尖舔她耳垂,她再也承受不住,低低溢出一声娇吟,又听他哑得不能再哑地道:“你这?些日?子欠本王的,本王今日?要如数收回来。”
“连本带利。”
许是他的讨好让她生了怜,许是昨儿夜里他救了她,她无以为报,便想以这?样的方?式补偿他,这?一回她没?有拒绝。
如此一来,他便再也没?有任何顾忌,再没?了任何顾虑,再没?了小心翼翼。
菟丝花承受着放火烧山的炙热,最终被?烧得摇摇欲坠,只能无力?地攀附着伟岸的大树。
等到,两人?重新躺在床上,好在老人?家还不曾回来,否则这?泥土屋子门窗不严实,还不知要闹出甚么笑话,更何况,如今还是白日?,也不知怎就闹到了床上,被?人?知晓,难免惹人?白目。
陆深以为她愿意与自己敦伦便是与他和好了,说了许多柔情蜜意的话,然而?沈书晴却无动于衷,但?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去兜头浇他一盆冷水,只嗯嗯啊啊地应了几声,却并不给出实际的承诺。
依旧只等着他脚伤一好,便要跑路。
可陆深却单方?面以为,她这?是被?自己拿下了,两人?已经经过这?般的深入交付,得到了彼此的谅解,夜里喝药时?都听话了许多,不需要沈书晴去哄,二话不说便喝了个干净,“本王要早些好起来,如此一来,我们才能早点回金陵,早点见到儿子。”
一提起儿子,躺在陆深怀里的深书晴眸光一暗,连带着绞着青丝玩儿的手也是一顿,“遥儿这?样小,王府也没?个正经主子,你是该要早点回去。”
陆深捏了捏她的掌心,安抚她,“母妃从宫里搬来了王府,有母妃在,你大可以放心。”
却原来,皇帝见沈书晴去世后,陆深成日?无心上朝魂不守舍,是以便减少了对他的戒备,当他提出要接太妃出宫照顾孙子之?时?,便没?有犹豫答应了。
自此,贵太妃才总算是得了自由。
虽则同在金陵,这?自由也毕竟有限,但?比之?从前被?关在皇宫那个笼子中,如今能得以含饴弄孙,已然是十分?之?幸事?。
“可母妃毕竟年纪大了,且身子不好,陪不了遥儿玩耍,你这?个做人?父亲的该多陪伴他些才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依然是不能陪伴了,他这?个做父亲的该是要多陪伴些才是。
陆深没?有深想,只低声答是,“等我脚伤好了,我们便早些回去。”
他一口一个我们,沈书晴当真无法接话,她是不可能跟他回去的。
又想起自己的亲儿,沈书晴难免红了眼?眶,她抚上如今扁下去的小腹,想起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突然问起,“我还没?见过遥儿,不如明日?我去买些笔墨,你画与我看一看?”
母子一场不能得以相见是为生离,然则她实在是心里过不去这?个坎,能够得一张孩儿的画像,想他时?看一看也好。
哪知陆深竟然捉住她的手,去抚摸他的面颊,他垂下的视线与沈书晴上扬的目光相接,他说:“你想知道他长甚么样子,你看本王这?张脸就好了。”
“母妃说,他同本王幼时?一模一样。”
沈书晴竟然松了一口气,因为生产之?前,两人?闹得太过难堪,他甚至怀疑她外头有人?,如今遥儿长得同他如此像,倒是勉得他偶然一天发疯时?将矛头对准他。
“像你,这?很好。”
听罢,陆深探下头至她耳畔,笑着与她道:“我们再生一个像你的闺女,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