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1 / 1)

伊兰舟自?儿子死后,便?怨怪上了一干人等,除了皇帝她?奈何不得,其他人皆成了她?死亡簿上的座上宾,得知?陆深明日午门斩首,伊兰舟并?没有罢手,对?于沈书晴冲入掖庭的判决她?并?如何满意,可沈书晴从不离开王府,她?没有机会下手,今日好容易出门,还往城外走,伊兰舟当即调了几十个家丁婆子跟过来。

她?龇牙咧嘴地看着沈书晴那张吓得花容失色的脸,“不论是你,还是贤王,还是向家那几个贱人,你们害死我儿,你们全都得死,全都得给他去陪葬!”

翌日,午门。

朱红的宫墙下,一个身着白色囚服的男子跪在午门的刑台上,即便?身后那个膘肥体壮的刽子手将砍刀扬在了他的脑后,只?待监斩官一声令下他便?会身首异处,可他那上扬的凤眸里?却?半点也察觉不出惧色,反倒是有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从容。

北风呼啸而?过,吹乱了陆深鬓边的碎发,却?吹不乱他的心绪,他眯着墨眸打量一圈,刑场周围的几条街巷堵得水泄不通,皆是自?发前来为他请愿的百姓,这是他半年来谋算的人心,但还不够,斩首是在申时末,如今才申时三刻,还需再等等。

人群中?有个小女孩,指着刑台下跪着的人群,不解地问她?的娘亲,“他们为什么要跪在哪里?啊?”

“他们是在为贤王求情。”

“不是坏人才会被砍脑袋啊吗,为什么要替他求情啊?”

那妇人将她?搂在怀里?,“傻孩子,贤王怎么可能是坏人,去年那一场雪灾,若不是贤王,只?怕我们这些穷苦人家,早就冻死、饿死了。”

“那贤王是好人,为何还要被砍脑袋啊?”

那妇人不说话了,望向监斩官邓为民的眼中?却?窜着怒火,不只?是她?一个,群众里?头?多的是虎视眈眈盯着邓为民的。

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邓为民如坐针毡,扯了扯一旁周统领的衣袖,“现下刑场周围人群越涌越多,周统领你看你要不要再调拨些禁卫军过来,本官担心一会儿这些愚蠢的老百姓会闹事。”

周统领淡淡扫了一眼,顿时蹙起眉头?,“不好办呢,邓大?人,本官估摸怎么也有几万人,本官手里?也不过只?有三万禁卫军,就算都调过来,也无济于事啊?”

“更何况,这乌压压的全是人头?,调了人过来也挤不进来啊。”

邓为民讪讪一笑,“是,是这个道理。”

陆深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只?眼皮子也不曾掀一下,反倒是瞧见乔装在人群中?的陈十七后,不着痕迹地朝他摇了摇头?。

陈十七的副将提着剑,压着声音道:“大?将军,我们的人都准备好了,为何还要等啊?”

陈十七摇了摇头?,“我也说不准,不过王爷自?有他的道理,且等着才是。”

陈十七原本原本也看不上陆深,直到?陆深叫他去军中?历练一番,体悟到?当初他在军中?的艰辛才明白他并?非一个花拳绣腿的王爷,更何况,陈十七捏紧了手中?的黑骑军令牌,他实在没有想到?,贤王竟然能在天子脚下的金陵地区蓄养十万精兵,这其中?的财力?和魄力?绝非凡夫俗子可比拟。

虽则陈十七也并?不是很明白,陆深圣旨在手名正言顺,兵力?也不缺,却?为何非要自?己蹲一回?大?牢,如此迂回?废事,但他想他总是有自?己的理由在。

至申时末。

邓为民睇了眼望不到?头?的人群,很识时务地将手中?斩立决的木牌递给禁卫军董统领。

可董统领又不是傻的,他可不想一会儿那些百姓暴动起来拿他出气,“邓大?人,你我该各司其职才是,我只?是负责维护安保秩序。”

邓为民讽刺地一笑,“秩序?董统领,您开什么玩笑?现如今还有秩序可言?”

董统领剪手在背后,望向宫墙上迎风招展的旌旗,是朝阳一般的红,一如陆深的赤子之心,耳畔要为陆深伸冤的声音一浪盖过一浪,简直是震耳欲聋,他忽而?勾唇一笑,“董大?人,你是文官,本王是武将,你该是比本官更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

邓为民装傻,“本官不懂。”

董统领并?不知?晓邓为民的底细,只?当他是个卖主求荣之辈,并?不与之深谈,只?肃声提醒他,“邓大?人,时候到?了。”

邓为民闭上眼,正打算一声令下斩了陆深。

陈十七率领的部下当即凛了神色,将手摁在剑柄上,随时准备瞅准时机劫法场,可他们到?底还是慢了一步,人流冲破禁卫军筑起的人墙如潮涌上法场,顷刻间便?占领了整个刑场,与此同?时,百姓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直到?此时,陈十七这才明白,陆深如此大?费周章做了这么一个局,无非是想要一个民之所向罢了。

后史书记载,建昭五年五月初二,贤王于午门斩首时,天降异色,为拥戴的百姓所营救,同?一日先皇传位密诏现世。密诏言:梁昭帝在位期间,如若不敬天、不赈灾、伤手足、乱朝纲、喜酷吏,贤王陆深可取而?代之。

第153章 后宫不可一日无主。

当夜,驻扎在城外的?宁北军及宁远军冲破禁卫军的防线自东西城门包抄入了金陵。

厮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随着漫天的火光飘荡在金陵的?上空。不过两个时辰,便将禁卫军逼退至皇宫之内,皇帝勉强靠着一万禁卫军苟延残喘。

皇帝站在雍和宫之巅,眺望着宫墙下的士兵用巨木将朱红的宫门撞得摇摇欲坠,那一下一下就仿若撞向他的心脏,胆战心惊得手皆抖了起来,“周卿家,依你之见?,镇北侯加上张元景的兵力可能抵挡得住?”

宁远军便罢,宁远侯一直是?贤王一党,宁北军的突然倒戈是皇帝不曾想?到的?,着实打了皇帝一个措手不及,好在镇北侯乃是皇帝的?亲舅舅,张元景乃是?张贵妃的?兄长?,皆是?手握重兵的?将军,他们二人手头的?兵力,勉强可以同宁远军、宁北军匹敌。

周统领淡淡瞥了一眼宫墙下不断竖起的?登云梯,已有士兵开始爬上了宫墙,视线再往前,士兵举着的?火光几?要照亮了整个金陵,暗自叹了一句大势已定?,“皇上,眼下贤王已占领了金陵,纵然侯爷同张将军赶来,也怕是?无?济于事。”

皇帝收回视线,见?周统领神色颇为平静,好似事不关己般,顿时寒着脸斥他:“周卿家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叫朕投降?”

周统领也算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也有几?分风骨在,倒不至于这个时候卖主求荣,只将手反剪在身后,自皇宫东边扫至皇宫西边,不论是?妃嫔亦或是?太监宫女,整个皇宫今夜无?一人入眠,或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交头接耳探查消息,或垮着包袱皮随时准备跑路。

周统领将目光自那个垮着包袱皮的?小太监身上收回,语重心长?劝皇帝,“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请让臣护着你通过密道离开,等出了金陵,届时与侯爷及张将军汇合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就没有旁的?法子了吗?”皇帝撑在朱漆阑干上,垂首觑了一眼这座束缚了他二十年的?皇城,亭台楼阁,雕栏玉柱,御花园那一片芍药,是?他昔年登基之时叫花匠种下,如今花开得姹紫嫣红,可他却要惨淡收场吗?

他少时总喜欢偷偷装扮成小太监出去玩耍,只觉得外边儿什么?都很新奇,对皇宫里的?一切只剩下厌烦,可如今陡然要他离开,又生出了不舍之情。

周统领抬手指向旌旗飘扬的?宫墙之上,沾了火油的?箭铺天盖地地往宫墙上射去,禁卫军本就以少敌多,如今火箭牛毛一般从天而落,更显得力不从心起来,“皇上,禁卫军至多只能再抵挡半个时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皇帝仰天长?叹,“这是?天要亡朕,天要亡朕啊。”

他那悲戚的?眸里满是?通红的?血丝,可周统领却完全无?动于衷,皇帝登基这些年的?作为他看在眼里,登基之初,三王作乱,三王家中?合计一千五百人口全都斩首示众,连一个刚出生的?婴孩也不放过,对骨肉血亲尚且如此冷血,就更不必说朝堂上的?铁血手腕,动辄要人性命,更是?将国库当做私库,可以费五十万两白银修建多处行宫,却舍不得朝廷拨款治理这些年各地的?水灾、旱灾、雪灾、鼠疫......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再想?到如今民间流传的?那道甚至,若确凿为真,只能说先皇十分有先见?之明。

“皇上,走吧。”

皇帝纵然再不舍,也只能先行离去,“周爱卿等一等,朕着人去通知皇后和贵妃等人。”

周统领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