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1 / 1)

正这时,御膳房陆深一早吩咐好的点心及汤羹便送了过来,樱桃煎、桂花糕,杏仁露,还?有几种不知名的糕点。

经?过刚才那一茬,沈书晴有些明白,陆深今日这是防着陈映月,便也没了吃东西的心思,万一这御膳房的食物也被做了手脚,可怎办是好?

这个时候,陆深却?端起了杏仁露,勺起半调羹,在唇边吹了几口气,才掀开面纱往沈书晴的嘴中?送去,“太医也说了,牛乳可以多?用?一些。”

自两?人进入殿门以来,陆深的目光便紧追这沈书晴,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小意温柔,关怀备至,却?吝啬于递给陈映月一个眼风,而今更是在她面前秀起了恩爱。

陈映月掩藏在袖子中?的手几要将帕子绞断,可她却?勉强地勾起了唇角,尽管那笑带着些惨淡的意味,吩咐宫女妙春道:“殿内怎地不点香?”

陈映月捧起茶盏,慢慢撇去浮沫,接着啜茶的功夫,偷偷觑了陆深一眼,见他又捏起一块糕点喂给沈书晴,简直是钻心锥目,忙不迭收回视线,将狠厉的目光掩藏在低垂的眉眼之?下。

陆深啊陆深,你我之?间走到如今这一步,全都是你自找的。

第147章 你安息吧

妙春听令后自去后边,不几时?端着一个瑞兽青铜香炉出来,她?低垂着眉眼,没有人看清她?是何表情?,她?将香炉放在厅堂中央。

陈映月透过寥寥升起的白烟,仿若看到了当初颍川陈家大门前,那个跪在雨中的如玉公子,当时?她?猛然得知自己未婚夫是个断袖,去找爷娘理论却?糊弄过去,几番打听方才知晓,原来爷娘是明?知而为之,便想着要靠自己去解了这桩婚事。

陆深便是在这个时候,闯入了她?的视线,他是她?的姐夫,又权势滔天,只要他肯帮忙,那她?的麻烦便很?容易可以解决,起初她?纵然折服于他的芝兰玉树,可并未对他生出任何觊觎之心。

只是想要脱离苦海而已。

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有想法的呢,陈映月闭上眼,想起了那个夜里?,姐姐和姐夫在竹苑闹出的动静,她?本?就生得和五姐姐八分相像,在这以后的无数个日夜里?,皆会想起那个卧室里?令人面红耳赤的事情?来。

只不过,在这个梦里?将五姐姐替换成了她?自己,这个梦一做就是好久,直到那一日他送她?入青楼,方才如梦初醒。他从?来对她?没有半分怜惜,哪怕当做替身也不曾,即便她?可以为他付出所?有,包括性命,可他却?对她?不屑一顾,从?来皆是不假辞色,还将她?送去那等下贱的地方。

缕缕清香随着腾起的白烟窜出,是陌生而危险的味道,陈映月睁开眼,里?头却?是空洞无物的死寂,她?将目光落在那双与她?极为相似的眼上,“五姐姐,听说你?失忆了?”

沈书晴尴尬地点了点头,她?找回记忆的事连陆深都?不曾告诉,自然不会告诉这个居心叵测的女子。

陆深自喂她?吃了些糕点,便一直捏着她?的手,此刻感受到她?掌心的薄汗,目光一移至她?脸上,眼里?满是局促不安,是以捏了捏她?掌心的软肉以示安抚。“别?怕,有本?王在。”

两人的小?动作落入陈映月眼里?恁地刺眼,她?十分勉强地笑了笑,“姐姐不记得了不要紧。妹妹可以帮姐姐回忆回忆。”

话音落,她?提眼觑向陆深,颇有些挑衅的意味,收到陆深一个暗含警告的目光,可事到如今陈映月还有甚么好怕的,“姐姐想必还不知晓,妹妹和姐夫的一些事呢。”

虽则陆深心中无愧,但架不住自己妻子失忆了,对自己又没有多少?感情?在,他面上霎时?便浮现出了慌乱,冷声斥责陈映月,“淑妃慎言,本?王只当你?是妻妹,你?我之间能有甚么事?”

陈映月得逞地扬起了下巴,咄咄逼人地注视着陆深那发狠的眼,“怎么,姐夫你?也有怕的时?候?我还当你?甚么也不怕呢?”

而后转眸向沈书晴,粲然一笑,“五姐姐,你?呢,想要听吗?”

沈书晴原本?是无所?谓的,两人一路走来,她?还有甚么信不过他的,只是她?有一事不解,“你?们两个的事,王爷已同我交代过,我没甚么好奇的,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为何三翻四次要置我于死地?”

从?前在颍川,因为陈映月同她?生得像,众多姊妹中,她?对她?照顾颇多,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先紧着她?,便是后来到了京城,也是但凡她?有要求,便没有不满足的时?候,沈书晴实在是想不通,为何她?多次皆想要自己的性命。

她?不想听倒是叫陆深松了一口气,可陈映月今日却?是下定了决心要说,“五姐姐,你?可能不记得邺城乡下的那一天,可我却?是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三爷爷一口咬定是姐夫安排了那些水寇,她?被三爷爷甩了不知道多少?鞭子,全身血淋淋的,他跪在雨里?求你?相信她?,可是你?却?将他当做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走得头也不回。”

“当时?他本?来就因为在水寇那天晚上救你?受了重伤,又被三爷爷一顿打,只剩下了一口气,而你?却?不相信他,甚至是不管他的死活。”

“是我,当时?是我将他带回了颍川,是我请给他请大夫,是我救了他的性命!”

沈书晴是记得那一日的事的,但当时?证据确凿,她?没办法原谅他,在后来的每一个日夜里?,即便偶尔想起,也尽量不去深想他那一日的遭遇,如今被陈映月赤,裸,裸地说出来,心中也是万分愧疚,当即偏开头,抹起泪来。

这些事陆深难以启齿,从?来不曾告诉过沈书晴的,倒不是怕她?吃醋,而是觉得自己太卑微了开不了口,此刻伤口被人揭开,当即恼羞成怒斥责陈映月,“这不是你?害她?的理由?,况且本?王从?来没求你?救我,是本?王昏过去了,你?自己非要救的。”

这是事实,陈映月无法辩驳,她?又提起另外一桩事来,“那么清流河的那个晚上呢,我同你?一条船从?郊外回城,快到城里?时?,你?对我说:‘只要我跳下去,你?便相信我喜欢你?。’,后来我跳下去了,你?却?不认账,还三翻四次不回我信。

你?知道自从?那一夜,我就染上风寒,几日下不来床,那个时?候我就想啊,我可真?是贱啊,如此低声下气,如此地为你?付出,却?得不到你?哪怕一丁一点的回应。”

说到后面,陈映月已是泪流满面,她?指着陆深的鼻子,泣声道:“你?但凡那一回不这般戏弄我,也不会有后来的事。”

“我走到如今这个地步,都?是你?的错!”

“你?也不是小?孩子,自己做了作奸犯科的事,怎地还赖在了本?王身上?”

“难不成是本?王叫你?去给你?姐的马车放了□□要杀她??又是本?王叫你?在本?王面前脱衣裳?还是说是本?王让你?将你?姐推下你?陈家的池塘想要害死她??”

陆深从?不以为自己做错了,“那日船是你?跳上来的,我不赶你?走,是因为你?是妻妹,而我说的那句话,也不过是想要你?知难而退,我对你?从?来没有半分心思。再者说,就算你?喜欢我,我就一定要喜欢你?吗?”

他勾起一边唇角,好笑地说道;“这天底下喜欢本?王的女子多了,本?王就都?得有所?回应?”

陆深此时?此刻只有愤懑,对于陈映月的满腔告白没有一丝动容,看得陈映月心如刀绞,她?颤着指尖指向陆深,“你?敢说你?对我没有一丁点的喜欢?”

“你?若是不喜欢我,为何接受我的帮助?让我给你?赁屋子,让我给你?找大夫,甚至容许我给你?煎药?”

陆深头痛扶额,“陈九娘,你?对本?王所?做的一切,本?王从?未有求于你?,皆是你?不顾本?王反对硬要为之,虽然被迫承了你?的恩,本?王是不是也作为回报,替你?写了信去退婚,若非你?后头要加害你?表姐,你?的婚事本?该在外祖生辰那个月便该退掉了。”

虽则一早听陆深坦白过这件事,可还是不忍在继续听,沈书晴横着泪眼过去,看着眸底一片暗红的陈映月,“即便陆深当真?得罪了你?,可与我又有何干?你?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害我?”

接连说了许多话,陈映月口干舌燥,猛然又咳嗽起来,他赶紧呷了口茶压下喉咙的痒意,笑得瘆人,“三爷爷的生辰宴,画师来给我们画画,你?这得了原本?,反倒是我们这些陈氏嫡女只得了复刻品。我得了风寒,你?随手拿来的礼物,便是一根我从?未吃过的百年山参,随意赠与我的发簪,竟是陈家族长的家传发簪。沈书晴,你?不是姓陈啊,你?这个外姓女,竟是处处要压我们一头,你?凭什么啊?”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陈映月也闭口不提,她?之所?以害沈书晴是因为嫉妒陆深对她?至死不渝的爱恋,她?日思夜想的男人,这个让她?卑微到泥土里?的男人却?将沈书晴当做神女一般顶礼膜拜,叫她?如此高傲的一个人怎咽的下这口气?

沈书晴奄奄低下了脑袋,不知是信了没信,但陆深却?是半点没有信,只他也不好拆穿,见沈书晴整个人病恹恹的,便拉着她?往殿外走去,“走,我们回家去,别?再听她?疯言疯语。”

见他们要走,陈映月笑得越发癫狂,“回家?”

她?自罗汉榻上起身,歪歪斜斜地扭着步子向前,掀翻了放在殿中四方黄杨木几上的香炉,顿时?地上一片狼藉,却?都?不及她?满目的悲怆来得触目惊心,“你?们让我没了家,你?们还想回家?”

“做梦!”

她?望着宫殿冰裂纹地砖上,因为脱离香炉桎梏而燃得通红的香粉,笑得浑身发颤,那笑声仿若是从?修罗地狱发出,沉闷,悠远,哀怨,“沈书晴,本?妃不妨告诉你?,这香炉里?燃的是贵妃醉,是前朝宫廷的毒药,服用之人临死之前会闻到一股酒味,无药可解,你?们根本?走不出皇宫,本?宫要你?们陪本?妃一起下地狱。”

“怎么办?”她?抚摸着肚皮,看向陆深的眼不住地往下落泪珠,“王爷,怎么办啊?我们孩儿还不见天日,这就要死了吗?”

陆深冲他摇了摇头,他眼底的从?容叫沈书晴感到放心,沈书晴相信他,这个人总是会将一切办得妥妥当当,是以转过头恨恨地道:“你?今日叫我进宫,便是为了叫我同你?一起去死?为了让我死,你?竟然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你?到底图甚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