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1 / 1)

巧罗拿镇纸压一压账本,道:“进来吧。”

青红带进来一阵微风,账册掀了一角,又平了下来。

她看着两个孩子笑了笑,走到巧罗身侧轻道:“姑姑,芬娘快不行了。”

巧罗眼皮子也没抬一下,依旧是飞快的拨着算盘,核对好了一个数后才慢悠悠的道:“也是主家心慈,留她自生自灭。她自己存了害人之心,那年若不是舟娘当日要辟谷不食,把饭菜喂了猫儿,她身上早就有人命债了。如今也是寿数到了,我给你拿点银子,找两个人把她埋了就是,对了,同舟娘说一声。”

“知道了。”青红多说了一句,道:“猫儿也是她的债,黄绿对那猫儿可疼呢,哭了好些日子。”

“谁说不是呢。白毛碧眼睛,多稀罕呐。这事儿我也得报给主家知晓。”

巧罗将帕子从小儿子嘴里拽出来,扭脸对青红说话的功夫,他又咬了回去,青红看了直笑。

这消息是报给了吴罚,吴罚又说给郑令意听的,郑令意‘唔’了一声,有些讽刺的说:“要不要告诉四弟一声,好歹人家也是帮他办事,让他出一份帛金也好。”

这话自然只是说说罢了,郑令意没那么无聊,吴聪已经许久不曾出现在她眼前了,他与吴罚倒是有过几次争锋,不过都落败了,不曾给吴罚造成一点半点的影响,好比苍蝇,叮不了人,只是烦人。

他成亲那回,郑令意和吴罚都没去,万圆圆来了几趟,也张了口,郑令意都没应下。

高曼亦则是做个样子,带着梅姐儿和点儿来玩了,连嘴都没张。

后来听说女方对此大为不满,才知道议亲的时候,吴聪将自己与吴罚之间的关系大为粉饰了一番,真是恶心极了的一个人,既恨吴罚,又要用人家的地位声名给自己做脸。

看着郑令意眉宇间的一点嫌恶之色,吴罚便知她在想什么了,道:“别想了,今天沈侯给我一篮子点心,说是路上买的觉得好吃,让我带回来给你和酱生尝尝。”

郑令意看着他从篮子里端出来一碟糯米团,一个个白糯可爱,上面还撒了炒熟的糯米粉做妆点,盛在干干净净的青瓷碟子,不像是街边随便买的。

郑令意掰开一个尝了尝,滋味不错。糯米团里有豆沙馅、莲蓉馅还有核桃馅的,这馅也不像是买现成的,熬这些馅可费工夫了,这碟子点心看着简单,也颇费心思。

郑令意有些不明白的笑了笑,道:“沈侯这人还真是有意思,年底的时候不也给咱们送了一食盒子的点心吗?我瞧着都是些家常的,味也不错,是哪家私房馆子的吧?”

“你觉得好吃?”吴罚自己不怎么喜欢吃这些甜食,也吃不出个好坏来,道:“那我明日问问他去。”

郑令意犹豫了一下,道:“还是不要了,万一,万一是那些女子的谋生之道,问了也尴尬,还是不要问了。”

沈规给郑令意留下的印象实在太过风月了些,再加上去岁郑令意常去的那间素菜馆子关张了,说是庄娘攒够了银子带着水月回老家去了,而后又有风声传出,说庄娘原是风月场上的女子,赎身后开了这间馆子靠劳力赚钱。

这种事情并不少见,还有青楼女子赎身后做绣娘的,郑令意并没有看不起的意思,反而有些佩服。

虽说吴罚并不觉得沈规是个多么风流之人,但他也不想替沈规解释什么,免得郑令意多想了,以为他们男人都对这些事情见怪不怪,岂不是惹祸上身。

酱生习完了几张大字就往爹娘屋里来,见到吴罚先问他今日办了什么案子,见桌上有东西吃,又让绿珠给他打水洗手。

今日的案子是桩花案,不便讲给孩子听,吴罚便说没有。

酱生乖乖的吃着糯米团,鼓着腮帮子嚼了嚼,道:“咦?是沈家叔叔送来的吗?”

“世上的嘴就数你这张最灵。”郑令意笑道。

酱生吃了一个就不再吃了,别说郑令意了,连吴罚也奇怪。

“怎么不吃了?”

“豆沙馅里有橘皮,娘喜欢,我不喜欢。”酱生无心之语,却让吴罚面色微凝。

“那吃莲蓉的吧。”郑令意在几个团子里捡出个莲蓉馅的递给酱生,酱生又吃上了。

吴罚也上手捏了个团子,他没吃,只是想着事。

次日,沈规寻了吴罚,想给他一个熟人求情,他的熟人的案子犯在吴罚手上,倒不是什么大罪,只是个从犯。

吴罚先是没说话,盯着沈规看了足有半盏茶的功夫,看得沈规如坐针毡,忍不住拍案而起,道:“你今日是什么毛病?又不是让你直接放人,就是让你下手轻点,他一个酒囊饭袋,身骄肉贵,又是独子,他母亲上了年纪才得了这个儿子,你总不好给人几棍子打死了吧?再说了,他不过是酒后受人唆摆,跟着瞎起哄,那卷子上不是落实了吗?”

“这事儿好办。”吴罚说着,依旧盯着沈规看。

沈规见他应得干脆,虽然有些莫名其妙,还是重新坐了下来,本想喝杯茶,说上几句闲话再走,可真是被吴罚盯得发毛,再也受不了了,“不是,我说你……”

“我记得,”吴罚开了口,沈规眉毛拧成个死结,看他要说个什么出来,“年节的时候你送点心来,我让她们把点心送到内院的时候,婢女们在廊下聊天时,随口说了句,‘夫人喜欢豆沙里搁些橘皮。’我都没在意这话,可昨个点心的豆沙馅里就搁了橘皮,我说,你是不是太上心了点?”

“这,摆明了是巧合嘛。”沈规佯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来,心里暗骂吴罚这人也太心细了些。

郑绵绵要给郑令意做点心,又担心着自己的手艺不佳,不合她姐姐的胃口,所以那日熬豆沙的时候他就多提了一句。

“巧合?”吴罚办了那么多的案子,最不相信什么巧合之说,沈规却咬死了就是巧合,又嚷嚷着,“你什么脑子,我难道还会觊觎你家夫人不成?”

看着沈规有些激动的辩驳,吴罚倒不是不信他,只是觉得,他好像在掩饰着什么,吴罚想了想,道:“那些吃食都是哪家做的?”

沈规噎了一噎,见吴罚目光如炬,知道自己是被他给疑上了,吴罚一旦起了疑心,便没有不查的道理。

遮遮掩掩已经是不能够了,沈规索性道:“你可会瞒着你家夫人?”

“那要看什么事了。”

“那我就不说了。”

“那我就自己查。”

“你!”沈规气结,起身逼近吴罚低声迅速道:“查了你全家我全家一起掉脑袋,可好?”

话一出,沈规自己心里也是一重。

吴罚更加困惑了,看着沈规神色不似作伪,吴罚默了片刻,道:“既与我家有关,我更不能一无所知了。”

他这话也有理,沈规知道吴罚心性,更知他看重郑令意,断不会泄露,只低声同他说了三个字,吴罚就明白了一切。

他紧紧的握着桌角,许久后才松开,道:“在京中?”沈规点了点头。

“你的胆子也真是太大了。”吴罚想起所谓宫妃溺水,宫婢私逃一案是沈规一手操办的,填补漏洞,扫平疑处,也只有他能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