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旧笑着,道:“老奴家里那口子一直替爷管着小买卖,年岁大了不中用了,幸好儿子还算争气,接过了手。爷也是周到心善的人,让老奴两口子替他做个看门的。”
吴柔香虽看不起人,可王婆子身上的穿戴可不只是个看门的,怎么也够得上管事了。
吴柔香嘟囔了一声,“人还没进来,狗倒是先进来了。”
这样被人侮辱,王婆子的脸色变了变,强忍下不快,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吴柔香在敞厅的大圆桌旁坐了下来,红花梨散发出的淡淡花香更说明了其品质不俗,她心里更堵了,阴阳怪气的说:“小弟娶得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家的女子,用这样好的家具,爹也是真疼他。”
要不是蔡绰然出身不高,只有个外祖家算是拿得出手,鲁氏多少要兴风作浪一番。
王婆子听不得她这么说自己未来的当家主母,胸膛无声的起伏了一下,忍气笑道:“这家具么,国公爷倒是提了提,只是爷说自己新得了一套不错的,暂时还没找到买主,就先挪过来用了。”
“什么?”吴柔香惊愕的拍了拍圆桌,道:“这些家具是你主子自己出的银子?”
王婆子点了点头,听吴柔香狐疑的说:“就他那点子买卖,能有多少赚头?”
王婆子自然不可能将郑启君的家底透给她知晓,可实在是想叫这个嘴毒的女人吃点气,便笑道:“赚多赚少,老奴怎么能知晓,可养一位夫人,叫她夏日有冰,冬日有炭,头戴五宝珠花,脚踏蜀锦祥云,总是够的。”
吴柔香自然听出这话里隐隐的炫耀,以为这没洗干净的乡下泥腿子眼皮浅,见了点碎银子就以为能吃个一年半载了,殊不知还不够她们这些人家赏人用呢!
听说这套家具没用府里的银子,吴柔香气鼓鼓的来,轻快的走了。
只是过了几日,见花瓶、屏风、帐子这些零碎的物件搬进来时,府里下人议论起来,说没想到这位养在县主府里的庶子,竟是个这样财大气粗的,就连一根鸡毛掸子都是五彩华美,油光发亮的。
吴柔香又去看了一回,工匠已经离去,院里多了几个婢女,样貌端庄,手脚麻利,不像是人牙子随便打发来的。
王婆子依旧是管事的,正指使着婢女擦擦洗洗,这院里屋里越发的有模样了。
有一座琉璃屏风还没摆进去,婢女正在屏风后擦洗,身姿影影绰绰,琉璃面在阳光底下折射出万千华彩,照的庭院宛若幻梦,像是无数个水晶盏碎在了里头,吴柔香见都没见过,看直了眼,在王婆子跟前露了怯。
王婆子还是那一张笑脸,道:“老奴也不知这是什么做的,爷说是海上来的。”
吴柔香不像那日多话,沉着脸打量了一番,扭头去了安和居,对着鲁氏大为抱怨,“县主就那么疼他?也不想想日后谁是支应门庭的嫡子!怎么就没见她给夫君贴补?”
鲁氏听着吴柔香说着畅居园里那个好,这个好,心里很不痛快,连药也喝不下了,点了点手头的一张单子,道:“哼,她会留人话柄?看看吧,今个一早送来的,说自己只出了这些,其它都是郑启君那小子自己挣来的。”
吴柔香拿过单子来快速瞧了一眼,算上郑启君在她膝下养育的情分,这也不算很过分。
“他自己真赚得了那么些银子?”吴柔香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鲁氏已经让人在街面上打听了,能打听出来的铺子产业只在京城和偏京,听说硕京和更远的地方还有,一时还打听不出来,可光打听出来的数目就已经很多了。
见鲁氏黑着脸一言不发,吴柔香叹了一大口气,道:“还以为他读书不行,游手好闲,没想到却是个财神命,婆母,你怎么早没发觉?”
虽然知道吴柔香说话一向不中听,鲁氏的脸色还是更加难看了些,她何尝不是因为轻视郑启君的缘故。
不过没关系,他手下的买卖那么多,却只有一双眼睛!总有看不过来的时候!
第三百三十五章
添个孩子
夏日里,米家庄子上的甜瓜可谓是小有名气,就像那秋日的香梨一样,最是水多甜爽,既是因为姻亲,又是因着墨心斋将米家奉为贵客,米家投桃报李,所以这两年夏日里的甜瓜也都托给了鲜果斋来贩卖。
郑令意自然用不着买,米家的下人每隔上两三日就送了一筐上门,一定是最水灵的。
酱生倒不是很喜欢吃香瓜,他总是不喜欢中间黏糊糊的那层籽,所以绿珠就用铜勺剜了果肉出来,泡在冰酪子里头,这样他便喜欢吃了。
这一大早的还不太热,郑令意不许用冰,酱生领口的扣子开着,青玉小磬贴在孩童荔枝肉一般的白嫩肌肤,他坐在小杌子上嘟嘟嘴,嘀咕道:“不喜欢夏天呢。”
郑令意好笑的看了他一眼,道:“得亏你会投胎,这样的怕热,若是到了用不起冰的人家里,那可怎么好?”
“可以凫水呀。”酱生振振有词的说。
郑令意听得有趣,道:“你还知道凫水了,哪学来的词儿?”
酱生学新词很快,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了,还是绿珠道:“是前几日去平王府的时候,沈侯爷逗少爷,说他小时候凫水的事情,咱们少爷大概是那时候听来的。”
平王府的几个嫡子庶子,只有嫡长子封了郡王,也就是张氏的夫君。其余的除了沈规封侯之外,只有个闲散官职在身。这样看来,沈规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
傍晚吴罚回来,汗水黏腻,浸透了衣衫,他自然是要先沐浴的。
酱生瞧见婢子们打水,也说自己要同爹爹一道洗澡,吴罚三下五除二将他剥成个白米粽子,一大一小往浴桶里一泡。
酱生洗澡要人服侍着,可吴罚却不喜,郑令意捆了袖子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忙的,偏阁里开了一扇小窗通风,吴罚立起膝盖让酱生坐在上头,拿了个葫芦瓢往酱生头上浇水。
夏天哪里还有比这更舒服的呢?酱生闭着眼感受凉水从脸上流到脖子上,舒爽的‘咯咯’直笑,见郑令意来了,欢快的说:“娘,爹带我去凫水。”
郑令意眼里还是笑,只是咬了下唇去看吴罚。
吴罚的长发湿漉漉的用竹簪束住,日头毒辣,他晒得黑了些,郑令意却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只听他解释道:“西郊别院里那个池子是活水,可以游。”
家产日渐丰厚,自然要置些业,这个别院离田庄近,听说上家要出手,甘松特意去瞧过了,说是不错,这才买下了,说起来,还没有真正住过。
“那好,我让人提前将池子打理一番。”既然吴罚都这样说了,郑令意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没怎么留意这件事,等吴罚有了空闲,自然会提出来带酱生去的,他虽然很忙,但凡是答应了孩子的事情,总会做到。
也许是沈规将凫水这件事说的太美好了些,酱生遇见谁就说吴罚要带他去别院凫水的事情,弄得米兜儿说自己要去,盛哥儿也闹着要一起去,点儿也说要一道去,广云已经知道男女有别,虽没有嚷嚷着,可私下里也还是问了万圆圆,几个孩子闹得不安生起来,郑令意真想揍一揍酱生的屁股。
可他眨巴着眼睛,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不觉得自己哪里错,郑令意也解释不清,只有摸摸他的脑袋。
到了最后,吴罚、陈著和米霁月三人分别带了孩子去,其他人一是喊不动丈夫,自己又不放心别人,二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三个孩子凫完水很是兴奋,一连好几日凑在一块,叽叽喳喳的说都是这件事。
米兜儿年纪最大,那天在池子里已经能扒拉上几下了,又跟两个弟弟说自己这几日都在大浴桶里练习,下回再下池子,就能凫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