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1 / 1)

那一日已经是郑令意第二次去看盛哥儿了,头一次去的时候,正赶上盛哥儿复发高热,院里一股子药味,大夫站了三四个,七嘴八舌的在说自己的见解,陈著左耳朵是这些没个定论大夫在啰嗦,右耳朵是陈夫人凄凄切切的诉苦。

郑令意刚迈过院门,就听见陈著吼了一句‘闭嘴’,大夫们和陈夫人这才哆哆嗦嗦的闭嘴了。她知道自己现在去沈沁跟前是添堵,拽着春水说了句话就走了。

春水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好像想说什么,但此时实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后来才知,陈夫人因盛哥儿病了所以埋怨沈沁,背后说说也就罢了,盛哥儿总是不好,她心里着急上火,当面就指着沈沁斥责,还趁着陈著不在,将盛哥儿抱到自己院里去养了。

沈沁一进陈夫人院子里,就听见盛哥儿哭闹,陈夫人还说是因为她来克了孩子。

沈沁勃然大怒,当即就回了娘家,没过一个时辰沈规同平王妃就上门了,陈夫人正和陈著闹呢,听了传话说一家子人都来了,又说沈沁仗着自己是郡主,搬出娘家来压人了,但没想到两人这趟还带着一个须发皆白的太医来了。

太医是从前宫里专看小儿疾的,如今八十有余,早就清心颐养天年了,沈规上门跪求了数次,才勉强卖他一个人情,答应来看一看。

陈夫人再不敢说什么,太医进去看孩子,外头则坐着两樽冷脸的大佛。

陈著两头挨骂,在平王妃和沈规这头还能赔好,在陈夫人这头已是难忍不快了。

太医也不是神仙,不可能看一眼就通透病因。盛哥儿这些时日来吃喝穿用的物件摆了一桌子,太医摸过闻过乃至喝过吃过,连乳母的奶汁也端起来抿了一口。

“啧。”太医摸一摸胡子,摇摇头,道:“富贵病,富贵病啊。”

盛哥儿在沈沁院子里养着,陈夫人不能时时刻刻的伸手管,便死死扒着乳母的吃穿,流水一样的补品喂给乳母,两只乳涨得饱满,一日里换两次衣裳都是少的。

太医用银针挑了挑那碗冷凝的乳汁,银针挂着好厚的一层奶皮子,连牛乳子都没这个厚,“小人儿火气本就旺盛,以后这层奶皮挑了再喂就是。”

陈著胸膛起起伏伏,在众人面前终于是没忍住,咬牙对陈夫人道:“你满意了?”

沈规与平王妃起身告辞,沈沁一言不发的将盛哥儿从屋里抱出来,看也不看陈夫人一眼。

此事过后的第三日,便是郑令意第二次去看盛哥儿。

听闻盛哥儿的身子已经好转了些,郑令意这才上门探望,沈沁今日脸上才有些笑模样,盛哥儿除了脸蛋尖一些,精神倒是好的,在沈沁怀里待得不安分,还问酱生怎么没来。

郑令意正要回答他,春水皱着个眉头走进来,对沈沁道:“郡主,夫人和少爷闹到老祖宗跟前去了。”

“她又想干什么?”沈沁下意搂紧了盛哥儿,眼前既有个她信得过的,她道:“你帮我看着孩子,我瞧瞧她又要闹什么去!”

说完将盛哥儿往郑令意怀里一搁,也来不及吩咐的更加细致些,便带着春水走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蔡绰然

其实不用等郑令意说这门生意有赚钱的余地,郑启君早就在这雪桃上压了一笔银子,只是雪桃虽是硬桃,又从水路而来,又快又稳当,但毕竟是桃子,稍微磕坏一点点,粉白面上就留一个褐色的斑块。

吃得起的人家必定挑剔,如美人脸上一点雀斑,美玉上的一点絮,身价备跌。

他派了掌事南下去运桃子,选了个性子最婆妈的,平日里嫌人家啰嗦,可婆妈有婆妈的好处,能耐得住性子做琐碎事情,一层稻草一层棉一层桃子。

这一批的桃子到了京里,损坏的不过十之一二,郑令意闲聊时又出了个主意,说可以拿品相不佳的桃子做拔丝桃肉和桃酱,一试果然可行。郑启君大赚一笔,连着掌事和手下人都赏了一道。

郑令意和郑嫦嫦各得了两大筐雪桃,自己留了一些,又给郑双双送了一些,其余都分了出去。

郑嫦嫦自然是长辈为先,冬日里正好缺少清供的东西,这雪桃果香幽微,桃形似捧心,得了米鼎文不少赞扬,米鼎文有友人来访,又对雪桃大加赞扬一番,郑嫦嫦余下的便不敢动了,全给了长辈做人情往来。

郑令意送了两个妯娌,又送了沈沁和温湘芷。她点点数目,本来还想再给郑秧秧、郑楚楚她们几个送一些。

可沈沁毫不客气的开了口,说盛哥儿和陈家老祖宗都极喜欢吃这桃子,她让人去商行里订,可桃子已经订到下月去了,只能向郑令意多讨一些。

既如此,郑令意自己留下半篓子,剩下半篓子都给了沈沁,旁人也没份了。

冬日里最缺鲜灵灵的吃口,这桃子不光盛哥儿喜欢,酱生和吴罚都喜欢,两人每日至少吃一枚。

郑启君还送了桃酱来,想着沈沁家里一老一小那么喜欢,郑令意心里又记挂着蔡家姐儿的事情,便带着酱生和一瓮桃酱去了陈家。

沈沁知道她的来意,特将郑令意带到陈老夫人院里去了,瞧着两个孩子在屋里褥子上滚豆包玩,陈老夫人笑得嘴都合不拢,再有那桃酱抹米糕吃,真是心甜口也甜。

“今年咱们这怎么就时兴起吃桃来了呢?”陈老夫人笑眯眯的问底下的小辈。

真是想瞌睡有人递枕头,沈沁瞧郑令意一眼,接茬道:“老祖宗,这倒是问对人了,再没有比令意清楚这事儿的了。”

“噢?”陈老夫人看向郑令意,蔡绰然正捏着竹签分丝线从八股分成四股,也抬头睇她一眼,手边上的雪桃块也空了一半。

郑令意笑道:“是我弟弟小打小闹的学人家做买卖,访着了这南方的雪桃,靠了水路一路运过来的。”

“咦?我记得郑家的几个儿子都大了,竟有个比你小的吗?”陈老夫人年纪虽大了,可脑袋还清明,说得清清楚楚。

“是与我一母所出的弟弟,从小得我家姑母的喜爱,自小就养在了县主府,如今也还在县主膝下呢。”郑令意也不粉饰太平,也不自我贬低,老老实实的说了。

陈老夫人叩了叩桌子,道:“我认得你家姑母,原先我腿脚还灵便的时候见过不少次,记得是个性子痛快的,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她是养了个外甥在身边,年岁好像也大了,如今可成亲了吗?”

“还没呢,县主也替他张罗呢。他自己倒是不急,总觉得娶媳妇没做生意有意思,这些年以为他都是在瞎玩闹,没想到不声不响的,倒是在这京城还有硕京、偏京一带,开了许多家南北行货铺子。”

郑令意笑着说,随意的瞧了蔡绰然一眼,蔡绰然正用菊花头签子戳了一块红心白肉的桃子,就像是蜜蜂探进了绯红的蕊心里。

她啄了桃肉一口,咬下指甲盖那么大小的,忽的道:“墨心斋可也是他开的铺子?”

郑令意一愣,依稀记得是有间叫这个名字的,道:“是卖松烟墨的吧?”

“嗯,松烟墨最有名。”蔡绰然小口的咬着桃肉,神色沉静,不知在想什么。

沈沁看看郑令意,又看看蔡绰然,道:“妹妹是怎么知道的?”

陈老夫人也觉得奇怪,怎么郑令意说了几句话,蔡绰然就将这铺子和人联到一块了呢?

蔡绰然对陈老夫人道:“外祖母您也知道,我兄嫂是订的娃娃亲,未过门时,我哥哥如何的心心念念,非拉着我去给嫂嫂选礼物,我想着嫂嫂通文墨,打算着买几块好墨给她。选了几家也不如意,墨心斋里倒是有几块好的,只是说叫人给订了,怎么说也不肯卖呢。后来倒是巧了,恰好遇上了东家来此处,见我们是诚心想要,让了几块出来,只是那顶好的却不肯呢。听他自己说是姓郑,我也就是猜一猜罢了。”

蔡绰然这话倒有些埋怨的意思,沈沁有些替郑令意尴尬,不管郑令意心里如何想,她并没表现出来,还有些顽皮的笑道:“噢,我知道了,定是让给米家订走了,我亲妹子是米家媳妇,小舅子难当,蔡姑娘多多担待才是。”

蔡绰然听郑令意说话如此圆满俏皮,自觉露出来那一点的不满显得十分小家子气,有些不好意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