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1 / 1)

“先把这些人肚子里的货榨干再说。”吴罚依旧冷静无比,与其说是冷静,倒不如说是情绪内敛,叫人看不出变化来。

他又吩咐了郭评事几句,便抽走了吴鱼手中的画像出去了,也没说做什么去。

吴鱼下意识一迈腿想要跟上,却又觉得不妥,探着脑袋在门口看着吴罚的身影消失,这才去招呼那几个贼匪了。

惨叫声频频传来,还别的犯人幸灾乐祸的叫好声,郭评事有些手足无措的立在牢房里,直到吴鱼招呼他去录口供,他才觉得手脚恢复了知觉。

这几个蠢贼还真是听吩咐办事儿的主儿,压根熬不住什么刑,不过几道盐水鞭子下去,连他亲娘的私房钱藏在哪儿都说了。

吴鱼拿着状纸,有些紧张的往外走去,他隐隐约约的摸到了一点什么,但是却不得法门,没能打通思路。

吴鱼和郭评事一路寻觅吴罚的踪迹,经过大堂的时候,从虚掩的门缝里瞧见了吴罚立在背着手立在堂下,神色强硬而严肃,好像是在抗拒什么。

龚寺丞在与人说些什么,吴鱼一时间没有听清,推门而入才发现寇觉尘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此时他立在龚寺丞身侧,与吴罚对立站着,倒是与先前大不相同。

三人之间站位的微妙变化,叫吴鱼觉得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何事?”正在吴鱼怔愣之间,龚寺丞对他道。

“噢。”吴鱼猛然回神,也没来得及多想眼下是什么情况,就先将自己刚得的消息和盘托出。

龚寺丞招了招手,吴鱼便将供状呈上。

“方才小人遵吴寺正的吩咐又审了审,得知那伙盗匪除了在赌局上合伙设局骗钱外,原来先前还曾在硕阳绑架寇家三房的公子,这也又是一桩与寇家有关的事情,不知是否与咱们的案子有关呢?”

郭评事木木的走到吴罚身侧站定,吴鱼也顺势跟了过去。

吴罚看向寇觉尘,此时他脸上的惊讶看起来十分真实,若不是演技甚好,那就是真不知情。

龚寺丞看着状纸,又狐疑的睇了寇觉尘一眼。

寇觉尘与吴罚对望一眼,彼此已经了然。

“事到如今,寇公子还要强压着不让继续查吗?我是还糊里糊涂的不清楚,可寇公子心中有数。只怕是大理寺的名声还没毁,你寇家的就先毁了。”

吴罚看着寇觉尘,竟还微微笑了起来,寇觉尘黑了脸,没有说话。

“我与龚寺丞定然能查出来,寇公子若是有意阻拦,也不过是迟上几日的功夫罢了。”

龚寺丞不满吴罚多嘴多舌而瞥了他一眼,但也没有反驳他这句话。

寇觉尘大步迈下台阶,刚要出门口,又听吴罚高声道:“寇公子,我先前听你说寇止语自小养在硕阳,是不是在被绑架过后,才接到硕京来的?”

寇觉尘被这一句话钉在了地上,他的沉默已然答了话。

吴罚的脚步自身后逼近,寇觉尘听他低声道:“我大胆猜一猜,错了的话,寇公子指正。”

寇觉尘转过身来,情绪还算掩藏的好,只是眉间纹路时隐时现,不免表露怒意。

“明明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一个能继承长房的常年经商累下的钱财,还能取得娘家得力的女子为妻,另一个更不用说了,养在亲爹娘膝下,名正言顺的太守公子,可自己却在硕阳那地界长到十余岁,三房也没有家私可供继承。”

吴罚忽变了腔调,恍若那寇止语的声色,道:“只这样想想,我可就恨毒了你们。”

寇觉尘拳风凛冽,朝吴罚挥去,这一拳裹挟滔天怒意,吴罚即便是接住了也要受些苦头,只能避开。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指摘我的家事!”

砖墙上落了海碗一般大的一个缺口,吴罚眼见一块砖片崩裂,朝龚寺丞飞去便用刀尖挡下了,但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自他身后射去。

碎片深深的扎在了郭评事的大腿上,顿时血流如注,他吃痛的叫了一声,倒在了吴鱼身上。

吴鱼还想要拔出碎片,被吴罚高声呵止,“不能拔!他现在动不得,先去寻大夫,这伤口要缝针,还要先敷止血散。”

这碎片刺到了血脉之上,血流淌的汹涌,吴罚只得先封住了他的穴道,才勉强止住了血。

“寇公子!你莫要欺人太甚,我们好歹也是奉命行事,你这般藏着掖着,不肯将实情说出,我定要上表朝廷。”

龚寺丞感眼睁睁见吴罚斩落了那一片有可能伤到自己的砖片,又见郭评事现在如此痛苦难耐,由人及己,心里也是愤怒的很。

寇觉尘不是坏人,见自己误伤了郭评事,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但他向来敬重自己的父亲,听吴罚方才所言,隐隐有将这些祸事都推倒父亲当年的决断上,这才怒上心头,失了理智。

寇觉尘先前回了寇家一趟,将自己的满腹疑窦说与寇太守听,岂料寇太守已然是知晓了内情,而寇止语也被他给囚禁了起来,名为囚禁,实则乃是保护。

那画像上之人乃是寇止语的名分上的表哥,寇觉尘连名字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姓于。

自三房夫人去后,于家失了接济,早已家道中落。

这于家表哥也算与与寇止语一道在硕阳长大,寇觉尘却只见过一两回。

若不是吴罚勾勒出了那几缕神韵,寇觉尘只怕也认不出来。

“我三叔深谙老庄之道,是个逍遥散人,性子疏狂不羁,最不讲究钱财外物。我大伯经商,而父亲弄权,我与大哥日后自然也要如此,其实在父亲眼里,这都是些浊物,他当年将三弟留在硕阳,是盼着他能袭承我三叔的家风一脉,但没想到,没想到……”

寇觉尘古怪的笑了一声,倒比哭还难听些。

“到底是我们家的种,手里不沾钱财,不染血腥,就是心下不安啊!哪能学得了三叔的悠哉闲散?”

寇觉尘看了看自己干净如昔的掌心,总觉得上头有血腥浓郁。

他在人前端方有礼,可守偌大的一个城池,手里总会沾些污秽,这些脏事儿只有他和父亲清楚。

他大哥寇助也是如此,想赚钱,太有良心可不成。

一家人想保下一颗干净的苗子,可人家自己不买账,非得往那脏水池里跳,一头扎进去,倒比他们还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