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令意没说什么,只是捏了捏郑嫦嫦的手,示意她不必紧张。
“夫人呀,长辈们闹别扭罢了,你的生辰我怎么可能不来。”龚馨玉挽着滕氏撒娇道。
“来了便闹?”滕氏虽这样说,口吻确是亲昵的。
“不是呀,我瞧这空着,便以为是没人坐,结果吃了别人用过的筷子。”龚馨玉瘪瘪嘴,反倒是委屈上了。
绿珠和郑令意心里都堵得难受,郑嫦嫦的性子比郑令意软和,虽知是龚馨玉恶人先告状,但为了息事宁人,便道:“是我没有提前告知,龚家姐姐,真是抱歉。”
龚馨玉没想到她会道歉,哼哼唧唧了几声,别别扭扭的应了。
滕氏有些意外的瞧了郑嫦嫦一眼,又对龚馨玉道:“你误认在先,怎好怪别人?再说了,人家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便是用了同一双筷子,又有什么紧要?”
龚馨玉不说话,只是绕着滕氏撒娇,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滕氏无奈道:“去我桌上坐吧。”
龚馨玉像是赢了一战,有些得意的睇了郑嫦嫦一眼,郑嫦嫦没有什么表示,只微微低着头。
滕氏看在眼里,转身走时,吩咐一旁随侍的婢子,道:“替国公家的姐儿换一副碗筷。”
龚馨玉面色瞬间难看了,只是她背过了身,不曾叫郑令意姐俩瞧见。
郑嫦嫦坐下来的时候才松了口气,待婢子将她眼前的碗筷腾换走,冯家姐儿凑过来对郑嫦嫦轻声道:“吓着了吧?真娇蛮。”
娇蛮二字说得便是龚馨玉了,郑令意觉得很是贴切。
“莫说她了,吃菜吧。”
郑嫦嫦用簇新的筷子给冯家姐儿夹了个糖酪包,两人吃吃喝喝的,已将这事儿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在国公府里长大,受气就像吃饭,郑嫦嫦早就惯了,所以才能看得如此之淡然。
郑令意看着已然忘却不快的郑嫦嫦,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对此感到欣慰。
回程的马车上,郑令意才听吴罚详细说了那龚家的事情。
龚家夫人与滕氏本就是自闺中起的好友,彼此都还没成亲时,就先给孩子们定了亲事。
米家大郎和龚家的长姐儿也确是一对璧人,感情可谓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人生太过完满,总要有些缺憾。
米家大郎外出采风时,失足跌落山崖而亡,龚家姐儿诞下孩子不久,日日痛哭不已,最后眼睛都看不清了。
滕氏也知道她有轻生之念,已经叫人仔细看护,却不知怎的,龚家姐儿竟自己一路寻到了米家大郎堕亡的那个山崖,纵身一跃,许是能化作两只缠绵的大雁吧。
龚家怨米家没有看好自己女儿,说了些狠话,要断了联系。
但这些年过去了,又有米兜儿在,到底不曾真断了联系,即使长辈们不见面,小辈们也是有往来的。
龚馨玉便是成天的往米家跑,说是来看米兜儿,但米家人心里都有数,她可不只是来看侄儿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夏夜流萤
巧罗在庄子里有些琐事缠身,来的时候郑令意与吴罚已经去米家了,待两人回来时,巧罗又已经回庄子上去了。
不过,巧罗来时给郑令意带来了一小笼流萤,就拢在琉璃罩子里,郑令意一推门瞧见的时候,还以为是星星落在院子里,叫绿浓她们给拾起来了。
回来便是洗漱沐浴,冰鉴早就摆上了,怕主子们夜里着凉,所以冰鉴摆得远,在搁在门边。
凉意缓慢的浸润着内室,抚平了夏夜的燥热。
郑令意今日有些乏了,没精神看书,便早早的吹熄了蜡烛、可两人却又睡不着,耳边还萦绕着丝竹乐声。
郑令意忽然起身,从吴罚身上摸黑跨过去,差点踩着他。
“做什么?”吴罚道,郑令意没有回答,只朝那团绿光走去。
随即,点点绿色星光在房里四散开来,似把夜幕给拽了下来,扔在这间小小的内室里,又像是这间内室突然间挣脱了尘世束缚,成了天上宫阙。
“都说腐草化萤,可是真的?”
郑令意重新躺回被窝里,又几只流萤跟着她往这边飞,斗转星移,仿若一瞬万年。
吴罚想了一想,本想说不是,却又觉得破坏此刻的情致,便含糊道:“也许吧。”
郑令意转了个身,将脑袋靠在他肩头上,道:“那案子你还没与我说完呢。”
她这样子,倒像是个要人哄睡的孩子。
吴罚在星辰夜空里静默微笑着,轻声道:“黄氏与周二郎之间的隐秘,是苗氏所供述的。”
“为何?莫不是苗氏早已知晓二人丑事,隐忍多年?”郑令意的声音伴随着她呼出的气息,黏在吴罚耳际。
吴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周二郎一子一女,长子称是通房所生,生母已故。苗氏进门时,这孩子已经五岁了,从小养在黄氏院里。”
“长嫂如母,倒也是情理之中。”郑令意模糊的说。
“成亲后,苗氏想要将这个孩子带回来教养,黄氏不曾拒绝。可那向来乖顺的孩子到了苗氏身边后,却变得十分顽劣,差点伤了苗氏的亲生女。苗氏只好求黄氏再讲孩子带回去,受了好一顿排揎。”
“这,许是这孩子性子敏感念旧吧。”郑令意有些许困意,脑子也不大灵便,只是忽然间福如心至,猛地精神起来,“难道那孩子是……”
“正是如此,苗氏曾偶然间听到黄氏让那孩子唤自己娘亲,这才真相大白。而周二郎之所以与黄氏起争执,是因为岁月变迁,周二郎的心也变了。黄氏见他与自己的家庭越来越亲近,就只能将亲生子抓在手里,所以就想着把孩子记到大房名下,但这样一来,绝大多数的财产也就与周二郎无关了。”
如此,就酿成了一个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