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1 / 1)

今日她之所以当着吴永安的面便发了火,是因为听了郑令意的一席话。

大夫来给高曼亦请脉时,郑令意也在边上听着,听他说高曼亦身子都好,只是有些郁结阻塞心脉。

若是一直如此,只怕孩子生下之后,会是个容易血瘀痰迷的体质。

高曼亦如何听得了这些话,当时就急得不行。

可这乃是心病,大夫只叫她宽心,莫要赌气憋气,这些话都是说得容易做起来难。

大夫走后,郑令意见高曼亦还是担心,便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二嫂嫂就是太好性了些。我却不是这般性子的,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全是虚言,只会损了自己的身子。听我一言吧,谁若叫你有个不痛快了,千万不要忍着。您如今怀有身孕,总是占理儿的!当下就要反驳个痛快,岂能叫旁人往自己身上撒火?何必苦了自己!”

高曼亦那时还只是被她刻意夸张的动作逗笑,没想到今日自己便真用上了。

砸了个汤碗,她心中的气恼也像瓷片一样,四溅开来,好歹不是郁结在心中了。

香阳带着梅姐儿散完步回来了,高曼亦朝梅姐儿招招手,见她手里拿着个簇新的绒花花束,花束有红黄绿三色,极是明艳活泼,笑道:“又是从三舅母那得的吧?”

梅姐儿点点头,抚着绒花道:“三舅舅买了两束,舅母就给了我一束。”高曼亦闻言抬眸睇了香阳一眼。

香阳解释道:“到静居门口时正遇上三少爷回来,这绒花大抵是街面上的时兴玩意,买回来逗三少夫人开心的。三少夫人得了通传,知道姐儿在外头,便也出来说了几句闲话,分了一束给姐儿。”

梅姐儿又道:“三舅母那束是蓝的,也好看。”

这绒花束上还掸了些茉莉花水的香气,这是寻常百姓家都用的起的香味,让人觉得沾染了尘世之气。

“让朝霞带着姐儿玩去吧。”高曼亦摸了摸梅姐儿的小脸,让她出去了。

梅姐儿小小的背影融进庭院模糊不清的夜色里,高曼亦叹了口气,嗅闻着空气中残留的茉莉气味,道:“瞧瞧人家夫妻俩。”

香阳在旁道:“刚开始都是情浓的,到了后头,滋味也就淡了。”

高曼亦轻轻一笑,笑容很是悲凉。

“三弟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同在大理寺当值,吴永安可从来都是赶在饭点之前回来了。

“奴婢不知,许是头一日当差,想要好好表现一番吧。”香阳道。

高曼亦没有说话,只往嘴里塞了两粒酸梅,看得香阳腮帮子一紧,牙根酥麻。

吴罚入了大理寺,得严寺卿赏识,虽说眼下还是个微末小官,但他有的是时日,并不打紧。

陈著更为顺畅一些,林天朗是他的表哥,有此识途老马在前头带路引荐,加之他自己也是才华斐然,自然不必担心前程,叫他烦扰的却是婚事。

他与沈沁相识之际,她是个不受宠的亲王之女,而陈著尚未挣到功名,两人相视于微末,倒更觉自在。

如今婚事尘埃落定,却是隔三差五的便要入宫,见过这位太后再去见那位,奔波的连双腿都细了。

陈著倒是还好,他见过不少场面,不论是含沙射影,抑或阿谀拍马,皆是应对自若,答不上也不要紧,假笑便是了。

可沈沁却是苦不堪言,她虽也是打小就在宫中进出,可总被人忽视,她反倒自在。

现下万般目光落在身上,就好像从苍耳丛中过,黏了一身带勾的小刺球一样讨厌。

“你怎的还笑呢?!都不知我那时有多难堪!”此时在沈沁的闺房中,她气鼓鼓的扭了身子,瞪着郑令意。

郑令意又笑又咳又喝水的忙活了一阵,才平复了呼吸,道:“你真拔了太监的胡子?”

“你以为我逗你呢!谁见过太监长胡子呀!我以为他是假冒的!自然要捉拿了!”

沈沁昨日被嘉安太后请进宫说话,见的分明是她,却是三两句话皆离不开沈规。

沈沁席间去更衣,发现了一个长胡须的太监,怀疑是刺客,便一举擒拿了,还当众拔了他的半边胡子。

“若是净身晚,确还是有可能长胡子的。”郑令意还是忍不住想笑。

“这种事情我哪知道呀。”沈沁一想起这事,还是忍不住要捂脸。

“太后怪罪你了?”郑令意问道。

沈沁摇了摇头,有些郁闷的说:“这倒是不曾,她还说我天真可爱,一派纯然肺腑。虽说都是好话,可这不是夸孩子吗?听着叫人不大痛快。”

郑令意觉得嘉安太后这番评价很有意思,沈沁其实并不孩子气,也很聪明,只是性子直率,绝大部分时候懒得拐弯想问题罢了,只看她并不喜嘉安太后的评价就可窥出一二了。

眼下房中没有外人,郑令意却也压低了声音,对沈沁道:“许是太后觉得,你若是那样童稚些的性子,于她而言,更好些。姐姐这回算是误打误撞。”

沈沁把玩一把短短的匕首,闻言冷冷的哼了一声,道:“非得掺和一脚,弄得像是我要挟了陈家一般。”

“陈家家风清正,即便太后干涉了这门婚事,他们也不会迁怒与你。更别提陈公子了,他本就是爱重你的。”郑令意拍了拍沈沁的手,宽慰道。

第一百七十九章

朱先生与孙女史

吴罚的官职尘埃落定,也好出去走动走动。

本来他中了进士二甲,早该去榕溪学堂见一见先生,只是后来又闹出许多风波了,去见了先生,恐也是两人郁郁对坐,担忧不已,眼下一切都定了,恭贺之话倒还好说些。

学堂里共有三位先生教过吴罚,邱先生身子不大好,闲时总是闭门谢客,吴罚只递了礼物,也不去打搅他清静。

安先生则对吴罚不大喜欢,平日总是淡淡的,即便吴罚高中,态度也不曾转圜。吴罚送上谢礼也只收小半,说了几句话便将他推了出来。

“下回若还穿着这身皮,就别进来了,七品小官有什么好得意的。”安先生说罢,将门阖上了。

吴罚身上这件寺正的官袍乃是玄色,刺绣也不多,只因午后还要去一趟大理寺,所以便穿了出来。

“是,学生知道了。”吴罚不卑不亢的对着冷冰冰的房门道。

再难堪的场面吴罚都应对过,这实在算不得什么,可郑令意却十分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