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1 / 1)

郑令意呼吸一滞,但很快强迫自己放松下来,镇定道:“五哥哥那样谨慎的性子,定是在国丧之前怀上的吧?”

“这还用你说?若是在国丧期间有的,我还用得着跟你废话?多的是人要赶在我前头伤脑筋!”吴柔香没好气的说。

“那嫂嫂又在担心什么?”郑令意看着自己的鞋尖随着脚步移动,在裙下若隐若现,轻声道。

“你少给我装蒜,我的心思你知道,你的性子我也清楚。”吴柔香却不是一个爱打机锋的人,总是把话干干脆脆的撕开了说。

吴柔香说着话,忽觉身边一空。

她转身一瞧,才见郑令意停住了脚步,正打量着四周,像是怕有人偷听,确定无人之后才走上前来。

“嫂嫂嫁与五哥哥这样性子的男子,眼下之局其实并没有那般难解。”郑令意的双眸对上吴柔香的眼睛,似乎非常真诚。

“哦?怎么说?”吴柔香抱臂于胸前,她倒要听听郑令意会怎么说。

“若丁姨娘生的是个女儿,想来嫂嫂也懒得理会。若是个男孩……”

“若是个男孩如何?照你先前的说法,那我也可学婆母那般心狠手辣一些,以绝后患。”

吴柔香说话真是半点不顾及郑令意的感受,明知这种话叫郑令意听来会很难过,却还是故意说了,还盯着郑令意的神色瞧,似乎很想见她失态的样子。

岂料郑令意只是平静的摇了摇头,连眉毛尖都没颤动一下,轻声道:“五哥哥虽无庶子与他相争,也算从中得利。可他如今为人父,却又是另一副肚肠。他虽在夫人手下长大,但这些年来耳濡目染,早知后宅中有这种主母折损庶子的事情。嫂嫂,你若照着夫人的做法,你觉得五哥哥可能不觉察吗?他若觉察了,定然暴怒。”

这话不假,丁茹娇怀孕的消息,还是由郑容岸告诉吴柔香的,他虽未明言,可竟然亲自吩咐了许多琐事,像是有些提防。

毕竟吴家可不如国公府许多,吴柔香也没有一个能干的兄长给她撑腰。

这层意思,郑令意倒是没有说。

可就在一瞬间,吴柔香从她的眼眸中瞧出了一丝讥讽,但一细瞧,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吴柔香疑心是自己杯弓蛇影了。

郑令意这话并不是虚言,反倒很有道理,连翠织都朝吴柔香使眼色,示意她可多听听郑令意所言。

吴柔香泻了气,双臂无力垂下,道:“那你说怎么办?”

郑令意心里早就想定了主意,却故意装出思索的样子来,好生吊着吴柔香的胃口,过了好一会子才道:“五哥哥向来看重学问,丁姨娘出身寒微,目不识丁,这一层她已经是欠缺了。嫂嫂不若暗地添一把柴火,叫她在五哥哥跟前露怯丢丑。那么在五哥哥心里,她虽可以为自己诞育孩子,但绝不适合养育孩子。那孩子归了嫂嫂您,你想怎么教养便怎么教养,还怕比不过她一个姨娘?”

吴柔香听得连连点头,恨不能拿笔记下来,却又忽得面露难色,道:“丁姨娘是婆母的人,万一,万一婆母要养她的孩子,把孩子这可怎么好?”

‘她倒还算个有脑子的,知道真正厉害的是鲁氏。’

郑令意在心中轻嗤,唇边扯出一抹浅笑来,对吴柔香道:“嫂嫂与五哥哥是夫妻,那您觉得,在五哥哥心里是怎么看待夫人的呢?”

吴柔香皱起眉头又很快松开,一边回忆一边道:“容岸嘴上虽没说,但我觉得,他似稍有些些嫌弃婆母。”

郑令意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若非郑令意相问,吴柔香其实没有细想过这一层,她把心里那些一闪而过的片段拢了起来,断断续续的说:“他从前不是在林府学堂求过学吗?我记得他曾在我跟前夸过林府的林老夫人,还有她的儿媳陈氏,说林府家风好,女子皆是持家有道,胸中有大丘壑,不拘泥于小节,能助夫婿一臂之力什么的。”

郑容岸说这话的时候,吴柔香以为他是在暗示自己家世不显,还隐隐的生了气,现在再细想他那时的口吻,似乎又是另一层意思。

“嫂嫂如今可懂五哥哥的弦外之音了?”郑令意扬了扬眉,道。

吴柔香又琢磨了一会子,不大确定的说:“他是不是嫌婆母不够大气?”

郑令意顺着她的话说:“我想,嫂嫂可在哥哥跟前有意无意的漏出这一层意思来。婆母这样的秉性,养个女孩倒是没关系,若是养男孩,只怕把男孩养的小气了。”

吴柔香一听便觉可行,忍不住拊掌相搓,像是已经事成,得意像只落在糖油里的苍蝇。

她一身轻松的离去了,留下郑令意立在原地,见她身影消失,郑令意才闭上双眸,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又反复吐纳数次,换回胸膛里的平静与眸中的清明。

对于丁茹娇,她也只能护到这份上了。

廊下四下寂静,唯有一个小婢女背着个小竹篓子,在离郑令意十余丈的地方清理着草木残枝。

小婢女做事的样子很专心,没怎么留意过郑令意。郑令意又瞧了她一眼,这才往西苑走去。

郑令意走后,小婢女依旧沿着石子路在捡残枝,忽觉身侧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她吓了一跳,抬首时发觉是郑国公,又吓了一跳,连忙道:“国公爷万安。”

郑国公扫了她一眼,小婢女连鲁氏都没见过几回,更何况是郑国公,所以战战兢兢的不敢看他,也就没瞧见他眸中那抹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

郑国公方才撤了奴仆随从,独自信步游走。

他眼下终于能够歇一歇,想到自己上对了船,心中既得意,也稍有几分后怕。

他于摄政王沈白焰而言,虽说有为师的情分,但见沈白焰近日所施展的凛冽手段,心里也不免有些戚戚然。

忽见这回廊边上有一丛开的极为盛放的蔷薇,花瓣或红或粉,看到如此美景,心绪稍稍松快了一些,便驻足观赏。

随后便听到了吴柔香和郑令意的对话,郑令意虽谨慎,四下看过,可郑国公身处的位置着实微妙,郑令意站在廊下望去,视线叫那丛蔷薇挡了个严严实实,竟没能发现郑国公。

郑国公也没想到,这个一向都被他所忽视的小小庶女,不知在何时,竟养就了这样一身洞察人心的精湛本领。

而且遭人当面奚落也是不卑不亢的,说话时看似漫不经心,却又处处诱人入陷阱。

只怕吴柔香直到现在,也还认为这将庶子养在膝下的法子,虽是由郑令意提出来的,可到底是由她自己想明白的吧?

郑国公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心道,‘十五若是个男孩便好了,这番心计本事,定能有一番作为。’

可他转念一想,郑令意若是个男孩,只怕尚未落地便殒命了,哪能活到如今这般年岁呢?连他唯一的一个庶子,现下都靠着县主庇护才得以苟活。

思及此处,又想到女儿与儿媳方才的对话,郑国公皱起了眉头,对鲁氏的厌恶之情更添一笔。

捡残枝的小婢女见郑国公远去了,心里刚才放松一些,又见郑国公返身回来了,连忙又跪下行礼,见他往西苑的方向去了,她才起身,困惑的歪了歪头。

第九十二章

买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