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1 / 1)

郑嫦嫦穿着郑令意的旧秋衣,守在小炉子边上,时不时用根小指粗细的枇杷枝搅和一下锅里如蜜般的枇杷膏。

这枇杷不是巧罗从外头带来的,枇杷树就生在西苑与外院之间的那条夹道里,每年都结一批半青不黄的枇杷果,肉少核大,实在没什么可吃的。

不过郑令意总是会带着郑嫦嫦去摘一兜子的枇杷果,倒进盆子里洗干净,撕去果皮。

绿浓才撕了两个就不撕了,倒不是她躲懒,只是她的手指粗,撕了没两下,连皮带肉的,果肉就少了大半。

还是得郑令意和郑嫦嫦那样小小软软的指甲,才能做的来这样细致的活。

剥好的果肉杵烂,加入冰糖炖熬,这样秋日里就不怕咳嗽喉干了,还可充作一道哄嘴的甜食。

说起来,这法子还是从甘松给的一本医书上看来的。

若是脑子里不时时记挂着蒋姨娘怀有身孕之事,这几日过的还算不错。

当叩门声响起时,郑令意虽在偏阁里,却还是顺手将手里的书塞到了腰后的垫子底下,顺手抄起一旁的绣绷来,还努了努嘴,示意绿浓去瞧瞧,看外头来人是谁。

巧罗迎上去开了门,只见俏朱抱着那本绯色的小册子立在门口,心里顿时一冷。

俏朱捂嘴干咳一声,似有些泛恶心的道:“东西呢?”她问的就是月事带。

绿浓从门缝中瞧见巧罗愈发难看的面色,收回视线时又瞧见郑令意那张总是心事重重的面庞,她在心里叹了一声,用嘴型无声道:“俏朱来了。”

郑嫦嫦嘴里含着蘸了蜜的枇杷枝,不知什么时候倒在一旁的软墩里头睡着了。

郑令意见妹妹甜睡无虞,本想出去看看,却被绿浓抱住了身子。

“姐儿,你忘了姨娘说过,这事儿让她自己去处理吗?”

绿浓不敢松手,只怕一松手郑令意就要蹿出去了。

“您近来在夫人跟前实在太点眼了,若是藏不住锋芒,只怕要坏事。”

绿浓说的这些正是蒋姨娘所担心的,上一胎男孩得以保下,虽是借了县主的东风,可若不是郑令意的灵光一现和苦心筹谋,只怕也难。

这一胎不论是用什么法子保下来,断断不能再和郑令意沾一点干系。

若叫鲁氏忌惮起郑令意,那即便是腹中为女胎,只怕蒋姨娘也要失去一个女儿了。

郑令意知道蒋姨娘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踌躇不前。

外头忽没了响动,郑令意往门边扑去,趴在门上听了半天,也没有声响。

她心里正着急,门忽然来了,她整个人便不受控的摔进了巧罗的怀里,还好巧罗紧紧抱住了,轻吁了一声,道:“姐儿,小心些。”

“巧罗,姨娘呢?”郑令意见她身后空空,蒋姨娘不知去向,连忙问。

“姨娘决定亲自向夫人说怀孕之事。”

巧罗不想叫郑令意担心,可总是不自觉的拧着眉头,想来也是担忧且不赞同的。

郑令意默默无语,只听郑嫦嫦软糯且迷糊的问:“姐姐,怎么了?”

她正揉着惺忪的睡眼,是被她们几人的说话声吵醒了。

纵然心中满是苦涩,但对着妹妹,郑令意还是下意识的笑了起来,宽慰道:“没事,你瞧瞧汁水收了没有?拿个瓷罐把枇杷膏都装起来。”

郑嫦嫦很喜欢做这些琐碎的事情,顿时喜滋滋的爬起来,去柜子里寻小瓷罐了。

郑令意与巧罗对视了一眼,走到外间说话,留下绿浓去收拾炉火余烬去了。

蒋姨娘离去前,原是关上了门的,可也许是没有关严实。风雨又把大门给吹了开来,风裹着阵阵水汽,外间有几分寒意萦绕。

巧罗正打算去关门,却听郑令意道:“不必了,留着散散我的心火吧。”

她朝门外走去,往门墩上一坐的样子,就好像外头随性不羁农家的小丫头一般。

其实她的体质并不怎么爱上火,可在在得知蒋姨娘再度有孕之后,郑令意心灼口燥,又一直隐忍不发,以至于舌尖上生了一个小小白疮,只能喝些汤汤水水,脸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又立马清减了。

原先脸蛋还有几分肉乎的时候,她的模样虽标志,可多少算是可爱稚气。

人一瘦,五官便会显山露水,面庞线条愈发精致可人,只用清水扑面,也远胜旁人涂脂抹粉的。

这几日早上请安的时候,鲁氏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时间愈发久了。若不是郑秧秧急着嫁人,在鲁氏跟前讨巧卖乖分散了些许注意力,郑令意还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夫人这些时日,吃斋念佛勤快的很,说不定,心性会受佛祖熏陶,变得宽和良善了。”

巧罗这话更像玩笑,她自己都不信。

本性若能这般容易转圜,这世间芸芸众生,也就不会饱尝人世之苦了。

“佛堂日日香烟笼绕,也不怕熏着佛祖,有一日烧了去。”

郑令意这话叫巧罗大骇,连忙捂住她的嘴,道:“姐儿,举头三尺有神明,可不敢乱说。”

那双犹如工笔细描出来的美眸,正十分平静的看着巧罗,似乎在说,‘若真如此,为何我们还过的这般艰难?’

巧罗慢慢的放下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郑令意有些异想天开的说:“何时在安和居也能有个眼线就好了,也不至于姨娘一进安和居,咱们就两眼一抹黑的,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她说罢,自嘲一笑。

安和居大丫鬟的月俸比其它院子里的要高处不少,其实别的世家大族给下人的月俸,也差不多是这个数。

但只要比得过身边的人,心里就会觉得舒坦,所以各个忠心,将安和居守得好似铁桶一般。

她如今虽说赚了点钱,可要去贿赂别人,只怕筹码不够,反倒引火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