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小陪在公子身边, 自然为公子鸣不平,替公子可?惜,也会少不了的?, 有些不喜欢少夫人。
很久以来, 少夫人在他心里就是一个不那?么讨人喜欢的?符号。
但到了今天, 他发现少夫人是个很温柔的?人,也知道她为什么去京城, 为什么嫁给公子。
一个十六岁的?姑娘,失去了爷爷,受人欺凌,只能拿着?信物,变卖家产,千里迢迢寻去京城,除了嫁给公子,她又能怎么样呢?
婚事是太老爷订下的?,公子若要怪,只能怪太老爷,却不能怪少夫人,但他当然知道,当初公子对少夫人并不好。
至少……公子不住在少夫人房里,成婚三年,少夫人无所出,最后还?和离了。
唐大?娘说是因为陆家对少夫人不好,所以少夫人才会和离,其实京城也这样说,京城的?人都说少夫人当然不是和离的?,而是被休的?,所谓和离,只是陆家替自己?找的?遮羞布,就是欺负这儿?媳妇没娘家而已。
所有人都这样说,事实呢?长喜现在觉得,事实似乎也差不多。
公子今天几?乎算是被当着?面骂,心情不好也在所难免。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四年都已过去,公子大?概也不会在安陆这小县城待太久,以后能避就避着?吧,长喜想。
连着?几?天,陆璘都乘马车出去辖下的?乡镇探访查看,如此五六日,遇到放告日,须开堂审案,才在县衙办公。
一早,县丞杨钊给他送来一张请帖,说道:“三月十二,下官在家中替幼子办满月酒,还?望陆大?人赏光莅临寒舍,喝几?杯薄酒。”
陆璘答应道:“杨大?人喜得麟儿?,子孙兴旺,我定会前?去讨杯喜酒喝,也沾沾喜气。”
杨钊说道:“不知陆大?人有儿?女几?个?”
陆璘浅笑道:“说来惭愧,我膝下还?未有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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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钊不由怔住,在心里迅速回?忆自己?所知的?陆璘的?资料:二十岁中榜眼,为官七年,如今是二十七了?
这就算成亲晚,也该有个一男半女了吧?而且据他所知,陆大?人肯定是成了亲的?……所以这是,不能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很意外,又很好奇,却偏偏是这种?话题,不敢多问。
可?惜,安陆县里的?施大?夫被称为“女科圣手”,对女子不孕、保胎接生都极擅长,却偏偏没有个“男科圣手”,要不然他还?能找机会推荐给陆大?人。
但眼下,怕惹得陆大?人尴尬,杨钊立刻道:“陆大?人如此年轻,自是不急,没有儿?女牵挂,也好专心仕途。”
陆璘轻笑,没继续说话。
为了弥补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过错,杨钊很快另起话题:“说起来,咱们城里这施大?夫还?真有些脾气,我儿?的?满月酒,我也请了她,是我夫人一力要求的?,说这孩子能平安生下,全?靠她,结果?我让人将请帖送过去,她竟推说没空,说那?一日已经定好了要去许村义诊,我这满月酒,倒比不上她去一个穷村子义诊!”
杨钊想迅速换个话题,心里也的?确为这事不悦,所以就在这当口说了出来。
陆璘在案牍中停了一会儿?,抬头道:“她今日能为一个穷村子的?平民百姓而拒绝杨大?人,它日也能为替杨大?人诊病而拒绝赵知府的?宴请,这证明在她心里,病人比一切都重要,杨大?人该感谢我们安陆县内有这样一位济世救人的?好大?夫。”
杨钊被他的?话说动?,立刻道:“陆大?人说得对,倒是下官气量小了,下官不该怪罪施大?夫,该钦佩她才是。”
陆璘不再多说,收好了文书,整了衣冠,前?去公堂审案。
第一桩案,亲兄弟两人,却在分家时为一个柜子打起来,告到县衙,都觉得那?柜子该是自己?的?。
第二桩案,一人偷了另一家的?耕牛,却死活不承认,被判了归还?耕牛,还?十分理直气壮地要原告还?他半个月的?草料钱,说是自己?喂了牛半个月。
陆璘按律判了被告十杖。
到第三桩案,陆璘却看到个熟悉的?名字:张大?发。
他知道乡人的?名字多有重复,也许每个村都有个“大?发”或是“富贵”,但再看诉状,却当真看到了施柏仁、施菀的?名字。
这张大?发,竟是那?日在船上唐大?娘说起的?那?个恶人,而他要告的?,正是施菀。
他声称,七年前?,大?夫施柏仁因医死了自己?的?儿?子,答应将孙女嫁给他,还?立了婚书,结果?施柏仁死了,他孙女施菀竟悄悄卖了房地田产逃去了京城,如今她已回?来,所以他请求衙门主持公道,勒令施菀履行婚约,嫁给他。
与诉状一起递上来的?,还?有个装了八两银子的?钱袋。
陆璘第一次在乡邻间鸡毛蒜皮的?案子里生起那?么大?的?怒气。
他将那?钱袋举起来示众道:“公然贿赂官员,先打二十杖。”
衙役上前?按住张大?发,先将张大?发打了二十杖,打得那?张大?发哭爹喊娘,等打完二十杖,陆璘才问:“你说这是施柏仁与你签定的?婚书,可?能证明这字真是施柏仁所写?又是否有证人?婚书可?曾上过衙门登记盖印?”
“这确实是施柏仁的?字迹,证人……证人我也有,是我侄子,他在德安府做捕快。”张大?发一边疼得龇牙,一边说道。
陆璘冷哼:“侄子?此人与你为亲属关系,作不了证。另外据本府所知,你早在施菀离开安陆时就已经续娶,如今又有什么脸面再提出娶施菀?”
“草民是续娶了,可?那?施菀也另嫁了啊,她也在京城嫁人了,我们这是互相抵了!我都不说她,难不成她还?要来怪我?”张大?发立刻道:“再说,回?头我马上把我续娶的?婆娘休了,再娶施菀,不就成了!”
陆璘紧紧盯着?他,半晌吐出两个字:“无耻!”
说完便直接宣判道:“施柏仁已去世,婚书死无对证,不能作数;男女双方?早已各自婚嫁,互不相干,原告不可?再寻衅滋事。”说完便吩咐衙役:“带下去!”
张大?发不服地喊道:“怎么不能作数,白纸黑字,当然能作数!”
“我要去德安府找我侄子,让他来给我作证!”
“我是在施菀逃去京城后再娶的?,就算有错也是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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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璘看着?他,忍着?怒意深深吸了口气。
待散衙,他回?后院房中思虑片刻,没叫长喜陪同,也没叫马车,就自己?出了县衙,往雨杉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