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自己没有办法劝她去吃,去喝不喜欢的、觉得恶心的,但吃了对孩子会有好处的食物。
明明没有孩子之前,林听不用这么痛苦。
温卿辞陷入了某种焦虑,挣扎的漩涡中。他也开始出现厌食的症状,但在林听面前,仍旧装作胃口很不错的模样。然而,一转头,胃里恶心,食物翻滚的感觉就会涌现。
他恨自己帮不上忙,找不到办法,只能看着她难受,还要劝她吃那些食物。
仿佛一个罪人。
温卿辞握着林听消瘦的手腕,异常沉默,想说什么,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敢在林听看向旁处时看她,不敢对视。
林听是在某个夜晚发现这些事情的。
尽管温卿辞下床的动静极轻,但孕晚期敏感的林听还是醒了。房间里恢复了安静,过了几分钟,林听才睁开眼,看见床头一直为她留着的小灯。
在床边坐了会儿后,林听走出卧室,客厅里点着一盏廊灯,侧卧的卫生间内传出男人压抑克制的呕吐声。她走路时没有声音,温卿辞低伏在马桶边,撑着墙吐得整个人都在用力。
冷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林听走过去,轻拍了拍他的背,递去一杯水。
温卿辞倏地僵硬,接过那杯水漱了漱口,擦干,站起身。灯光下,面容苍白惨淡,眼圈泛红,伸手去握她的手:“我把你吵醒了。”
“不是,我睡不着。”林听朝他弯眸,“可能是白天睡久了。”
她感觉温卿辞的手很凉。
后来去尹许生那看了一次,才知道温卿辞患上了拟娩综合症。一种因为妻子怀孕而出现心理交流的病症,通常在妻子怀孕初期出现。中期症状减轻,孕晚期会再次出现,然后在孩子出世后彻底消失。【1】
尹许生:“症状主要还是焦虑,心情低落,生理难受。”
林听仔细回忆,刚怀孕那会儿,温卿辞的状态的确有段时间不太对劲,但当时并没有太注意。
这晚,两人窝在床上看电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林听问他有没有想好孩子叫什么。
绿色小恐龙被林听当抱枕,六年过去了,它也在无数次洗晒中变得旧旧的,不那么鲜艳了。但温卿辞依旧留着它,当个宝贝一样。
闻言,他轻轻抬眼,视线纠缠着林听:“久久。”
“九九?”林听感觉这个名字挺好玩,“七七,九九。都是数字,这样算下来,七七还真成了哥哥。”
他们没有刻意去查孩子的性别,男孩女孩都无所谓,这种开盲盒的乐趣让林听很是期待孩子的出生。
她的眼眸倒映着温卿辞的面容,清澈澄明,如同桐华镇最干净的湖水,怀孕后眼神更温柔了,漾着春风般的暖意。
温卿辞感觉破碎的身体好像被人捡起来,一点点地拼了回去。
他低头亲她,唇瓣相依,这个吻不带有情/欲,是发乎情出于爱意本能的原始表现:“不是。”
“嗯?”
“希望我们在一起长长久久。”
林听失声:“......它以后长大会气哭的吧?”
“管它呢。”温卿辞轻轻闭上眼,嗓音沙哑,“林久久,小名而已。”
林听有片刻怔愣:“林久久.....跟我姓吗?”
温卿辞的声音低下去,很轻地应了一声。
....
后来不知道温卿辞从哪听说的,隔壁有座法兰寺特别灵验,亲自去了一趟。带回来几个小小的平安符,挂在主卧,还给了一个林听随身携带。
那一年,温氏和温卿辞私人名下的慈善项目大幅增加。
婴幼儿重大疾病资助,孤儿院的扩建等等,他想尽各种办法来为林听和即将出世的孩子积福。
在微博上看到路人抓拍温卿辞出入法兰寺的短视频时,林听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视频中,清冷孤寂的男人拾阶而上,一步,一跪。从山脚下,踏过漫漫长阶。最终,在神佛之前凝视,弯了脊背叩首,许久没有起身。
神情虔诚寂静。
那是她不曾见到过的温卿辞。
林听鼻尖陡然酸涩,照片在视线中逐渐变得模糊。那晚,她捏着平安符问温卿辞:“你不是从来都不信这些神佛吗?”
温卿辞拿着故事书,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说:“是不信。但想到可能有用,就想着都试试,万一呢。”
万一真的灵呢?
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哪怕只是虚无缥缈的神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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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温卿辞甚至都很少训斥犯错的下属了。
有导致项目损失的蠢笨高层去找温卿辞认错,本以为自己会被臭骂一通,或者是直接开除时,却见温卿辞垂着眼,挥挥手让他走了,语气甚至称得上平和:“没有下次。”
但孩子还是没能如温卿辞希望的那般待到足月。
滨城一事牵扯企业众多,温家早在最初就拎得清,没有参合进去,成了其中唯一一家能独善其身的。这一下,就惹了有些人眼红发酸。
变故是在温卿辞出席新项目发布会时发生的,一男子在会场内突然持刀冲上台,神情狰狞地挥舞着砍刀。现场瞬间一片混乱,尖叫声,报警声,持刀男子喊着温卿辞的名字,被这些杂乱声激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