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璋颔首,将金疮药收下放好。他看向一直没有说话,兴致不高的薛玉棠。
顾婉音跟姜柔走开了,将出征前剩下的时间留给小夫妻。
顾如璋垂眸看着薛玉棠,她察觉到了目光,微微低下头,明显是在避他。
沉默间,顾如璋率先开口,道:“要出发了,夫人没有话跟我说?”
垂下的衣袖遮挡住小腹,薛玉棠默了好一阵。
出征的鼓声响起,她还是没有开口,顾如璋眼底滑过失落,淡声道:“等我回来。”
属下已经牵来战马,顾如璋转身离开,自然垂下的右手忽然被一片温软握住。
薛玉棠刚触碰到他的手,蓦地又将手缩回去,顾如璋快她一步,反握住她温软的手,回身看着她。
薛玉棠方才一冲动,不知怎得就拉住了他的手,如今被他抓住,有几分不好意思。
出征在即,时间紧迫,薛玉棠也不别扭了,抬眸迎上他的目光,认真道:“平安回来。”
蓦地,顾如璋将她抱入怀中,双臂紧紧拥着娇小瘦弱的身躯,再次道:“等我回来。”
手掌搭着细腰,顾如璋皱眉,叮嘱道:“要好好吃饭,才两日不见就消瘦了一圈。”
薛玉棠抿唇,没有应声,抬了抬手臂,回抱了他一下。
鼓声越来越密集,大队人马陆续离开。
顾如璋在妻子额间落在一吻,依依不舍地松开她,翻身上了马背,又看了她一眼,才挽着缰绳骑马离开。
男人一袭银色铠甲,英姿勃发,银盔上的红缨随风飘扬,在前行的大军间,不时回过头来,看向薛玉棠。
迎着朝霞,黑压压的大军浩浩汤汤离开了京城,迎战叛军。
同是来送出征的太子妃,挺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在城楼上站着,有些怅然地看着大军离开的方向。
盛夏的日头毒辣,薛玉棠擦了擦额头的汗,直到那抹银色的身影彻底消失,才慢慢敛了目光。
她心里堵闷得慌,转身欲回马车里,眼睛突然一花,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去。
“夫人!”
素琴惊慌,扶住面色苍白晕倒过去的薛玉棠,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被有些凉的温度吓了一跳。
顾婉音急急过去,把了把薛玉棠的脉象。
开国侯谢淮寇随帝王出宫送行,闻声看了过去,眸子微微眯起。
顾府马车旁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谢淮寇把玩着玉扳指,幽幽看着顾府马车旁的婆媳二人,冷淡的唇,缓缓上扬,平静的眼底滑过一抹阴暗的狠厉。
第44章 “夫人,您在找什么?”
顾府, 云翎居。
屋子里安静,落针可闻。
素琴守在薛玉棠的床边, 手里的团扇不时扇动,给床上还没醒的女子送去凉风。
日照西斜,飞鸟归巢,鎏金般的光线映照远方的山峦,晚霞将半边天都染成了绚烂的颜色,灼热的地气随着黄昏的风一吹, 慢慢退去。
傍晚时分,昏睡的薛玉棠眼皮跳动, 纤浓卷曲的睫毛轻轻颤动,有了醒来的迹象。
她缓缓睁开眼,惺忪的眼看着熟悉的床帐,白皙的小脸沾了几缕乌黑的发丝,纤睫扇了扇,在眼睑投下一道阴影。
“我这是怎么了?”
苍白的唇翕动, 女子声音孱弱, 薛玉棠晕倒前最后的印象是在城门口送顾如璋出征, 如今在屋中醒来,却脑袋昏沉,浑身软绵无力。
“将军离开后, 您就在太阳底下站了许久,您本就血虚,这三伏天的烈日一晒,便中暑晕了过去。”素琴倒来一杯水, 服侍薛玉棠喝下,“老夫人说了, 您需要好生修养。”
薛玉棠拿过丝绢,擦了擦嘴角的水渍,虚弱问道:“我睡了多久?现在几时了?”
素琴将空水杯放下,回道:“已是黄昏,夫人睡了一下午,可把奴婢吓惨了。”
薛玉棠在床上躺了一阵,缓了缓力,让素琴扶她起来,她想去院子里走走,奈何头昏昏沉沉,实在是撑不住了,吃了几口饭菜,便又躺回床上歇息了。
修养的三四日,薛玉棠的精气神总算是回来了,但是孕吐一日比一日严重。
起初,她只是喝到滋补的药膳会犯恶心,到了后来,光是闻到油腻的食物,就孕吐个不停,刚吃下去的东西,又吐了出来,整个人消瘦憔悴,巴掌大的笑脸,瘦了一圈。
素琴也是在这时,知道了薛玉棠有身孕,心里甚是欢喜。
薛玉棠伏在晾榻的引枕上吐得昏天黑地,素琴心疼地顺了顺女子纤薄的背,道:“半个时辰间,夫人就吐了四五次,要不奴婢去请老夫人来看看?”
恶心的感觉逐渐散去,薛玉棠擦了擦唇,苍白的脸颊渗出层细汗,她摇头道:“这个时辰,娘在给爹泡药浴,施针时出不得岔子。”
近日,顾婉音和姜柔商议出来一个办法,用药浴辅以施针,慢慢清除谢淮旌体|内残余的药。
谢淮旌一直以来被冯甸当成药人,常浸泡在药池里,对药浴不排斥,但面对不熟的生人,他防御着,他力气大得很,三四名护卫才勉强将他按住。顾婉音每次给谢淮旌施针,都需先将他弄晕,等他没了意识,才放心靠近。
“夫人先漱漱口。”
素琴递来茉莉花茶水,薛玉棠接过,饮了一口含在嘴里,漱口吐在瓦盆中。
薛玉棠回过身去,摘了一颗果盘里的紫皮葡萄,剥开那层薄薄的葡萄皮,小口咬着晶莹的葡萄果肉,蹙着的眉逐渐舒展开。
薛玉棠吐了葡萄籽,接着又摘了一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