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熙这才知道她又是哄他的,想生气,可又更想笑,到底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瞪她道:“从未见过你这般不正经的女子!”

徐念安道:“我是冬月里出生的,未取大名时,家里人就叫我冬姐儿,我比你大两岁,若不嫌弃,你可以叫我冬姐姐。”

赵桓熙又不干了,“凭什么叫你冬姐姐。”

徐念安道:“那,要不就叫我冬儿?总不见得连名带姓地叫我吧?”

赵桓熙绷着小脸闷不吭声地开始吃粥,想来不论是冬姐姐还是冬儿,他都不想叫。

两人正吃着呢,冷不防外头有丫鬟一声高喊:“三爷,庞姑娘寻了短见了,您快去瞧唔……”话没说完,像是被人捂了嘴。

赵桓熙腾的一声站起身来,带翻了凳子,转身就往门外跑。

“你站住!”徐念安连忙起身扯住他。

“你快放手!”赵桓熙火烧眉毛,大力一甩胳膊,没把徐念安甩掉不说,反被她抓着胳膊用力地往回一扯,踉跄了两步又回到了桌旁。

“你不想害死你的黛雪姑娘就给我冷静一些!”徐念安小声喝道。

赵桓熙诧异于她力气之大,愣了一下,随即高声道:“她已经快死了!”说着又要往外冲。

徐念安死死扯住他,“若是她真的快死了,你去了是能治病还是能续命?倘若她死不了呢?你在我们新婚之夜丢下我去看她,你觉得府里长辈还能容她留下来吗?”

赵桓熙心里一团乱,挣扎着甩开她道:“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你顾不了也得给我顾!”徐念安追上去一把揪住了他绑在发冠上的缎带,目光凌厉道:“忘了当日与我拉勾起誓都说了些什么了?说好我嫁过来你要给我尊荣体面的,你现在出去看她,长辈发怒,我颜面扫地,反过来还是害了她,百害无一利,你到底是有多蠢,才非得去干这样的蠢事!”

赵桓熙怒道:“你们所有人都嫌我蠢嫌我笨,只她一个人是懂我的。若要死,我与她一起去死便是了!”

“无名无分,死了你们也葬不到一处!你往赵家祖坟里一躺,她往乱葬岗一埋,便是你俩最后的结局了。你母亲含辛茹苦养你一场,到最后落得中年丧子无人送终,你姐姐们从小到大地疼着你,以后娘家无人可靠,在夫家受了委屈也只能忍着,打落牙齿和血吞!若这是你想要的,你就去吧!”徐念安松了手,把他往前用力一推。

赵桓熙却迈不开步子了,左右为难了一会儿,站在原地落泪道:“我答应过她要帮她的,她死了我怎么办?”

这话说得蹊跷,但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徐念安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的火气压下去,走到他面前道:“正如我方才说的,若是她真的有事,你现在过去也于事无补,若是她无事,你现在过去反而会害了她。你先收拾一下情绪,此事交给我来处置。方才在门口与你回话的那个大丫头叫什么名字?”

赵桓熙现在六神无主,双眼含泪愣愣答道:“晓薇。”

徐念安指着床那边道:“你去那儿,别叫下人瞧见你现在的模样。”

赵桓熙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回到喜床那边坐在床沿上。

徐念安这才过去打开房门,唤道:“晓薇。”

晓薇很快过来:“三奶奶有何吩咐?”

“方才是不是庞姑娘那边的丫鬟来过了?”徐念安问。

晓薇否认:“没……”

“我都听见她喊了。”徐念安打断她道,“此事非同小可。听说庞姑娘是大奶奶那边的亲戚,你赶紧派人通知大奶奶去寻大夫,再使人去知会夫人一声,此时前院宾客未散,万不可再让庞姑娘身边的丫鬟四处奔走,惊扰了客人。派个小丫头去庞姑娘那边看看庞姑娘情况到底如何了,有了结果马上来报与我知晓。”

晓薇答应着去了。

徐念安关上房门,一回头,见赵桓熙眼圈发红,怔怔地看着她。

她走过去道:“方才我不是故意冲你发火,只是你关心则乱,行事没有章法,很容易害人害己。越是遇到紧急之事,越是要三思而后行,如此方不会忙中出错,悔之晚矣。”

“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黛雪会有性命危险。”赵桓熙看着她道。

徐念安心道:这种雕虫小技,也只能哄哄你这种不知事的小少爷,稍有些城府的,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细想想,若是黛雪姑娘真的有了性命危险,她身边的丫鬟难免一个看顾不力的罪名,还有心思来喊你?定是黛雪姑娘没有性命危险,还念叨着要见你,她身边的丫鬟见她可怜,又怕她再寻短见,这才会冒着让夫人不喜的风险来叫你去见她。”

赵桓熙还是直勾勾地看着徐念安,“此刻看你,便似看着五婶婶一般。”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徐念安不解:“什么意思?”

赵桓熙却不回她,背过身去躺倒在喜床上,不说话了。

徐念安走过去照着他垂在床沿外的腿踢了一脚。

赵桓熙惊了一跳,昂起头来看着她皱眉道:“你做什么?”

“你竟敢说我一脸寡妇相!我明天就告诉婆母去!”徐念安看着比他还生气呢。

“我哪有说你一脸寡妇相?”

“敢说不敢认?你说我像你五婶婶,你五婶婶不就是个寡妇吗?”

赵桓熙坐起身来,分辨道:“我说你像我五婶婶是指你刚刚说话的样子像我五婶婶,一脸算计城府很深的模样。”

徐念安惊讶地瞪大双眼看着他。

赵桓熙话说出口才觉着这话太重了些,刚想找点什么别的话掩饰一下,便见徐念安双眼迅速地被泪花淹没,她在眼泪掉下来的前一瞬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低声饮泣。

这下轮到赵桓熙不知所措了。

向来只有别人把他说哭的,他把别人说哭的,这还是头一遭。

这可如何是好?

前头,殷夫人端着笑脸送走了最后一名女眷,转身把脸一放就带着人往慎徽院的方向走。新房那边的事她早已得到通报,毕竟看守伺候的都是她派去的人。

半路遇上晓薇,晓薇将徐念安的话原原本本向殷夫人转述一番。

殷夫人颇为惊奇,问道:“三爷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