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编造好的故事才是有前因后果逻辑的。
而沉溺爱情的年轻人,情绪一时上头,什么都能做得出来。激动之时说话乱七八糟,也是情有可原。
“你确实不对,”格雷福斯实话实说,“福尔摩斯小姐也曾向我诉说过类似的烦恼,但她比你坚定得多,乔治,福尔摩斯小姐从未质疑过你们的未来。”
回应格雷福斯的是一声响亮的抽噎。
威克汉姆看上去更伤心无措了,那张英俊深邃的面孔遍布泪水。
格雷福斯失笑出声唉,年轻人!
看着他痛哭失声的模样,格雷福斯心中的烦躁减去几分。
“但你的嫉妒和怀疑源自于爱,初衷是好的,孩子,”他话锋一转,“只是用错了方向,你同我倾诉,我当然没有不管的道理。”
威克汉姆含泪抬眼:“真、真的吗,先生……?”
“出身和过去是无法改变的,”格雷福斯耐心地替威克汉姆梳理情绪,“但你可以决定你的未来。今日你同我说出口,是因为信任我,不是吗?”
“我信任你,如同信任我的父亲。”威克汉姆赶忙开口,声线中还带着哭腔,“在你身边工作是我的荣幸,格雷福斯先生!也正因如此,我思忖许久,才决定将此事告诉你。”
“不仅仅因为你需要诉说,更因为你需要未来。”格雷福斯补充。
威克汉姆还带着泪水的脸上浮现出明晰的希冀。
他生得端庄俊朗,一双剔透的眼睛无比明亮。如今含着泪水,更是看上去清澈见底。如此全然是一副为了爱情而拼搏的青年模样。
“是的,未来。”威克汉姆重复了一遍格雷福斯的措辞,悲伤一转激动,“我不能再等了,伊拉拉如此优秀,就算没有莫里亚蒂教授,也会有其他威胁。所以,我必须独当一面,拿出足够的底气去娶她。”
格雷福斯露出满意的笑容。
年近五荀的贵族,看向威克汉姆的神情犹如端详自己的儿子。他赞扬道:“很好,年轻人就是要有这个底气。我也愿意给你机会,乔治。只是我不明白,福尔摩斯小姐又为什么会与眼球吊坠扯上关系?”
太好了!
威克汉姆在心中长舒口气。
不枉他在接到伊拉拉的纸条后,反复在心中编排多遍,好给出格雷福斯一个不得不信的理由。
招摇撞骗这回事,威克汉姆更倾向于另外一种表达:他深谙人性,能说出对方想听的。
而且,威克汉姆说的也不是假话。
难道伊拉拉没与莫里亚蒂提及眼球吊坠的事情吗?威克汉姆充其量就是不在现场。至于对詹姆斯·莫里亚蒂的憎恶和愤怒,这都不需要演,他想起那家伙虚伪的笑容和拿捏的仪态就来火。
格雷福斯主动发问,就证明他来了兴趣,已然开始相信自己。
是时候了。威克汉姆这才掏出伊拉拉准备好的措辞。
“我偷听了她与莫里亚蒂教授的对话,”威克汉姆的脸上还带着几分内疚,“是迈克罗夫特先生正在寻找眼球吊坠,伊拉拉只是想帮她的兄长分担困扰。”
又是格雷福斯想听的话。
果不其然,他信服地颔首,而后追问:“那莫里亚蒂是怎么知道的?”
威克汉姆冷哼一声:“谁知道,那家伙什么都清楚。”
这也是一句大实话。
自从被詹姆斯·莫里亚蒂在赌桌上坑了之后,威克汉姆对他是恨之入骨,又隐隐有些恐惧。
总之这家伙不是好东西,敬而远之为妙。
而威克汉姆的真情流露,又为他的故事增添几分说服力。
“所以,现在眼球吊坠在福尔摩斯先生手上。”格雷福斯出言试探。
威克汉姆摇了摇头。
他看起来有些迟疑:“这正是我要同你说的,先生,莫里亚蒂愿意将眼球吊坠交给伊拉拉,但恳求她自己保管,而非交给迈克罗夫特先生。所以我现在不知道这眼球吊坠究竟在谁手上。”
故事最后,威克汉姆打了个马虎眼,有线索,但不确定,比直接告诉答案要更具真实性。
他敢打包票,格雷福斯已经信了七成。
沉默在书房内蔓延开来,格雷福斯似是思索,他收回了放在威克汉姆肩头的手。
“孩子,是你把握住了机会,”他最终缓缓出言,“选择相信我,那么我不能辜负你的期望。”
威克汉姆双眼一亮:“先生?”
格雷福斯直视着他熠熠生辉的眼睛:“我需要这枚吊坠,你比谁都清楚。为此我已支付出大量资金,也不会对自己人吝啬。不管这吊坠在谁手中,如果你能拿到手用任何办法,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报酬。”
“这……”
“为了你和福尔摩斯小姐的未来。”格雷福斯强调道。
乔治·威克汉姆看似已然心动。
他的喉咙滚了滚,答应的言辞仿佛就在嘴边,但出口却是否定的话。
“不,我不能为你这么做,先生,”威克汉姆说,“这同样是对伊拉拉的背叛。”
然而就在格雷福斯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之前,他又赶忙补充。
“我信任你,也必须信任伊拉拉,”他郑重许下承诺,连被内疚压垮的肩膀都重新变得挺拔,“所以我向你保证,先生,我会说服伊拉拉,与她共同将吊坠交给你。”
格雷福斯一声叹息。